极品房东俏佳人(泰坦巨猫)_极品房东俏佳人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_都市小说_精品笔趣阁
摘要:有一个极品美女房东是什么体验!(第二章)很多年后,我再也没见过方姨,但那件淡紫色的蕾丝睡衣,却像一枚褪了色的书签,夹在我人生某一页最不起眼,却也最无法翻过的地方。它时刻提醒着我,年轻时的我们,是多么轻易地用偏见,去给一个孤独的灵魂,贴上轻浮的标签。那时的我,刚刚大学毕业,揣着一份微薄的薪水和一颗自命…有一个极品美女房东是什么体验!(第二章)
很多年后,我再也没见过方姨,但那件淡紫色的蕾丝睡衣,却像一枚褪了色的书签,夹在我人生某一页最不起眼,却也最无法翻过的地方。它时刻提醒着我,年轻时的我们,是多么轻易地用偏见,去给一个孤独的灵魂,贴上轻浮的标签。
那时的我,刚刚大学毕业,揣着一份微薄的薪水和一颗自命不凡的心,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单间。而方姨,就是我的房东,一个住在对门的,五十多岁的女人。
我曾以为,那段日子里所有的烦躁与不解,都源于她层出不穷的修理请求,以及那件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出现的蕾丝睡衣。直到最后我才明白,我需要修理的,从来不是她家里的那些零零碎碎,而是我自己那颗被傲慢与无知蒙蔽了的心。
故事,要从一个闷热的夏夜,和一个滴水的龙头说起。
第一章 恼人的蕾丝边
我叫林峰,那年二十三岁,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做设计,每天的工作就是用各种华丽的辞藻和炫目的色彩,去包装那些我自己都未必相信的东西。住的地方,是老城区一栋九十年代的居民楼,楼道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和各家饭菜混合的复杂气味。我的房间朝北,终年不见阳光,但胜在租金便宜。
房东,就是住我对门的方姨。签合同的时候,她给我的印象还算正常。穿着一身棉麻的居家服,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,叮嘱我不要带陌生人回来过夜,晚上动静小一点。那时候,我只觉得她是个普通的、甚至有点琐碎的中年妇女。
变故发生在我入住后的第三个星期。
那是个周六的晚上,我加完班,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,刚洗完澡,准备享受一下周末难得的清静,对面的门铃声就响了。不是门铃,是敲门声,笃,笃,笃,不急不缓,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着。
我围着浴巾打开门,门外站着的,是方姨。
那一瞬间,我的大脑有点当机。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真丝睡衣,V字形的领口处,镶着一圈细密的黑色蕾丝。那布料很薄,紧贴着她已经不再紧致的身体,在楼道昏黄的声控灯下,勾勒出一种让我极不自在的轮廓。她的头发披散着,脸上似乎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,手里端着一个空水杯。
“小林啊,睡了没?”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调子,软绵绵的。
“没……方姨,有事吗?”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用门板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身子。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,最后只能尴尬地盯着她手里的水杯。
“哎呀,你看看,我这记性。”她像是才发现自己穿着不得体,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羞赧,反而用一种我当时无法理解的、近乎天真的抱怨语气说,“本来想接杯水喝,结果厨房的龙头,又开始滴滴答答了,吵得人心烦。我记得你说过,你大学是学机械的,对吧?能不能……帮姨看看?”
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。加班的疲惫还没散去,浑身的汗毛都在抗议着这种被打扰的烦躁。更何况,面对一个穿着如此清凉的“大妈”,我浑身都觉得别扭。但在她那种带着一丝请求和依赖的目光下,“不行”两个字,我怎么也说不出口。我从小就是那种不懂得拒绝别人的性格,尤其是面对长辈。
“……行,您等我一下,我换件衣服。”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关上了门。
再出来时,我已经套上了T恤和短裤,手里拿着从老家带来的工具包。方姨家的门虚掩着,我敲了敲,她从里面探出头来,“进来吧,小林。”
她家的格局和我这边一样,只是陈设要讲究得多。一套红木的沙发,擦得锃亮,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。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女性的馨香。这股味道,和她身上的蕾丝睡衣一样,让我觉得和她这个年纪格格不入。
厨房不大,问题确实出在水龙头上。老式的龙头,里面的橡胶垫圈老化了。我从工具包里翻出一个新的换上,拧紧,再打开,清脆的水流声过后,是彻底的安静。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。
“好了,方姨。”我擦了擦手上的水。
“哎呀,还是年轻人厉害!我之前找物业,来了个小伙子,弄了半天也没弄好,还说要整个换掉,得好几百呢。”她站在我身后,语气里满是赞叹。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后颈,那股馨香更浓了,让我有些心猿意马,又有些恼怒。
“小问题,就是个垫圈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,然后迅速转身,想和她拉开距离。
这一转身,我正对着她。昏暗的厨房灯光下,那淡紫色的蕾丝边显得异常清晰。我看到她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,锁骨的线条还很明显。她不算胖,只是岁月让她的皮肤松弛了。她的眼神很亮,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,嘴角带着笑。
“真是太谢谢你了,小林。来,喝杯茶再走。”她说着,就要拉我的胳膊。
“不了不了,方姨,我明天还……”我几乎是触电般地躲开了,快步走到门口,“您早点休息。”
说完,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她家,回到自己那个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的小单间里,心脏还在怦怦直跳。我分不清那是因为紧张,还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厌恶。
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,独居,大半夜穿着蕾丝睡衣让一个年轻的男房客去家里修东西。这无论如何都显得太不“检点”了。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脑子里全是那片淡紫色的蕾丝和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。我觉得自己像是被算计了,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冒犯感,像潮湿的霉斑,在心里悄悄蔓延开来。
我安慰自己,也许只是个意外,是她没注意。但接下来的几个月,事实证明,这根本不是意外。
第二章 “坏掉”的东西
自从修好了水龙头,方姨家“坏掉”的东西就多了起来。
先是客厅的顶灯,她说接触不良,时亮时不亮。我踩着凳子上去检查,发现只是灯泡拧松了。我把它拧紧,前后花了不到三十秒。方姨就站在凳子下面,仰着头看我,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粉色的吊带睡裙,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纱质的外套。她一边扶着凳子腿,一边嘱咐我:“小林啊,你小心点,可别摔着。”那语气里的关切,浓得让我有些起鸡皮疙瘩。
接着是她卧室的窗帘滑轨,有一个挂钩脱落了。她个子不高,够不着,又叫我帮忙。那是我第一次进她的卧室,一张铺着蕾丝床罩的大床,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护肤品,空气里弥漫着和她身上一样的香气。我踩在她的床上,把挂钩重新挂好,下来的时候差点踩空,她伸手扶了我一把,手掌温热,隔着T恤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指的触感。那一次,她穿的还是那件淡紫色的蕾丝睡衣。
最离谱的一次,是她家的电视遥控器。她说按了没反应,让我看看是不是坏了。我拿过来,打开后盖,把两节七号电池抠出来,在手里搓了搓,又重新装回去,电视屏幕应声而亮。
“方姨,就是电池松了。”我把遥控器递给她,心里已经不是烦躁,而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。
“是吗?哎呀,我真是越来越笨了,这种小事都弄不明白。”她接过遥控器,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手,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笑吟吟地看着我,“小林,你可真是姨的福星。要不是你住我对门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每一次,她的借口都那么微不足道,每一次,她都穿着各式各样、但无一例外都带着蕾丝边的睡衣。我开始怀疑,她是不是故意的。这种怀疑像一根毒刺,扎在我心里,让我对她的每一次敲门都充满了警惕和反感。
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张伟吐槽这件事。张伟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,比我圆滑世故得多。他在电话那头听完我的抱怨,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。
“我说林峰,你这是走了桃花运啊!五十多岁的风韵犹存俏佳人,对你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意思,你还抱怨?”
“滚蛋!”我没好气地骂道,“你别开这种玩笑,我听着都恶心。她都能当我妈了!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现在这社会,什么事没有?再说,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的寂寞,老公不在身边,儿子又不管,看你个小伙子老实可靠,想找个人说说话,依赖一下。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。”张伟劝我。
“依赖?依赖也不是这么个依赖法吧?大半夜的,穿着那种衣服……她就不能白天找我?就不能穿得正常点?”我越说越来气,“我每次从她家出来,都感觉自己像刚从盘丝洞里逃出来一样。”
“行了行了,你也别太敏感。下次她再找你,你就说你忙,或者干脆装不在家。不就得了?”
张伟的建议听起来简单,但我却做不到。我的性格里,有一种根深蒂固的“讨好”成分,尤其是不懂得如何去拒绝一个看起来“弱势”的长辈的请求。方姨每次的语气都那么温和,眼神都那么无助,我只要一看到她那样子,拒绝的话就堵在喉咙里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于是,我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。她敲门,我开门,然后带着一身的别扭和反感去帮她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“故障”,再在她过分热情的感谢中逃回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长舒一口气,心里对她的厌恶又加深一层。
我开始刻意躲着她。下班回家,我会在楼下徘徊很久,确定她家没动静了才蹑手蹑脚地上楼。出门扔垃圾,我都要先通过猫眼观察半天。我们之间的关系,变得像一场猫鼠游戏,她是那只总在暗处等待的猫,而我,是那只随时准备逃窜的老鼠。
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搬家,哪怕赔上一个月的押金。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,直到那个冬天的晚上,她家的热水器,是真真切切地坏了。
第三章 热水器里的往事
那是一个异常湿冷的周日,窗外下着冻雨,敲在玻璃上噼啪作响。我裹着毯子在房间里看电影,试图用屏幕上的光影驱散屋子里的寒气。就在这时,对面的敲门声又响了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促。
我皱着眉打开门,方姨站在门口,脸色有些发白。这一次,她总算穿得正常了些,一件厚实的珊瑚绒睡衣,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,显然是刚洗了一半。
“小林,小林,快!快帮姨看看,热水器突然不出热水了,我这洗了一半,要冻死了!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是真的着急了。
看到她这副模样,我心里的那点不情愿瞬间被同情取代了。这么冷的天,洗澡洗到一半没热水,确实是要命。
“您别急,我马上过去。”
我跟着她进了浴室,一股冷飕飕的湿气扑面而来。她家的热水器是老式的燃气热水器,我检查了一下,发现是点火装置坏了,打不着火。这种问题,我自己也解决不了。
“方姨,这个得找专业的师傅来修,里面的零件坏了。”我据实以告。
她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,嘴里喃喃道:“这大下雨的,上哪儿找师傅去啊……这可怎么办……”她站在原地,搓着冰冷的胳膊,看起来无助极了。
看着她冻得微微发抖的样子,我心里有些不忍。我想起大学时,自己也曾拆过类似的热水器,或许可以试试。
“要不……我帮您拆开看看?不过我不保证能修好,要是弄坏了,您可别怪我。”我迟疑着说。
“不怪不怪!小林,你尽管试,弄坏了姨自己买新的!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我让她先去卧室穿好衣服,别冻感冒了,然后从家里拿来工具箱,开始拆卸热水器的外壳。这活儿比我想象的要复杂,里面的线路和管道错综复杂。我凭着记忆,一点点地排查。方姨穿好衣服,给我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,就静静地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我,也不说话,怕打扰我。
浴室很小,我蹲在地上,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汗。在检查点火针的时候,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盒。盒子没放稳,一下子掉在地上,盖子弹开了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是一些老旧的照片和几封信。
“哎呀!”方姨惊呼一声,连忙过来收拾。
我也赶紧帮忙去捡。照片已经泛黄,上面是一个穿着海魂衫的年轻男人,笑容灿烂,牙齿很白。他搂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,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,笑得一脸幸福。我一眼就认出来,那个女孩,就是年轻时的方姨。
“这是……您爱人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方姨捡照片的动作顿了一下,然后点了点头,声音很轻:“嗯,他叫陈卫国。”
她把照片和信件重新收回盒子里,抱着盒子,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,像是陷入了某种悠长的回忆。我也跟着走了出去,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。
“他以前,是船员。常年都在海上漂着,一年也回不来几次。”方姨抚摸着铁盒的边缘,眼神变得异常温柔,“我们那个年代,不像现在,打个电话,发个视频,就能看见。他一出去,就是大半年,只能靠写信。”
她打开盒子,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,照片上的陈卫国穿着一身白色的海军制服,英姿飒爽。
“他啊,什么都会修。家里的水龙头、电灯、收音机,就没有他弄不好的。他说,他不在家的时候,东西坏了,我一个女人家弄不了,所以他每次出海前,都会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检查一遍,能换的都换成新的。这个热水器,就是他最后一次出海前给我装的,都用了快二十年了。”
我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。我默默地听着,没有插话。
“他总说亏欠我,不能陪在我身边。所以每次回来,都会给我带很多礼物。衣服、首饰、还有……那些你们年轻人觉得时髦的睡衣。”她说到这里,自嘲地笑了一下,眼角却泛起了泪光,“他说,我穿着好看。他说,他在海上,最想的,就是我穿着他买的漂亮衣服,在家里等他回来的样子。”
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那些在我眼中“不检点”的蕾丝睡衣,在这一刻,忽然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。它们不是为了取悦或引诱谁,它们只是一个女人对一份逝去爱情的固执怀念。
“他走了十年了。”方姨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,“心肌梗塞,在船上,没抢救过来。走的时候,才四十五岁。”
她抬起头,看着我,眼睛里水光闪动:“小林,你知道吗?这个房子里,到处都是他的影子。他修过的桌子,他装的灯,他买的沙发…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,他没有走,他只是又出海了,过段时间就会回来。所以,这些东西,我舍不得扔,也舍不得换。它们坏了,我就想把它们修好,就好像……好像把他留下的痕迹,再加固一遍一样。”
“后来,你住进来了。你也会修东西,你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样,话不多,但做事很认真。每次你帮我修好一样东西,我就感觉,好像他又回来了一样,哪怕……哪怕只有那么一小会儿。”
她的话,像一把沉重的锤子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我之前所有的揣测、厌恶和鄙夷,在这一刻,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浅薄。我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丑,对着一个悲伤的灵魂,表演了一场自以为是的道德审判。
原来,她找我修的,从来不是那些物件,而是一颗思念成疾、无处安放的心。她需要的,也不是一个修理工,而是一个能让她短暂地、虚幻地回到过去的媒介。
我看着她,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,第一次发现,她其实很憔悴。那件珊瑚绒睡衣包裹着的,是一个被巨大孤独和漫长思念侵蚀得无比脆弱的灵魂。
“对不起,方姨。”我低声说,声音沙哑。
她摇了摇头,对我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:“傻孩子,你道什么歉。是我,总给你添麻烦。”
那个晚上,热水器最终还是没有修好。但我和方姨之间那堵无形的墙,却在那个湿冷的冬夜里,伴随着她压抑的讲述,轰然倒塌。
第四章 一碗馄饨的温度
从那天起,一切都变了。
我不再躲着方姨,她再敲门,我开门时心里也不再有任何抵触。奇怪的是,自从那次热水器事件后,她家“坏掉”的东西反而少了。偶尔有,也都是些确实需要帮忙的事情,比如换一桶很重的纯净水,或者够一下柜子顶上的东西。
她也不再穿着那些让我尴尬的睡衣出现在我面前。每次见我,她都穿戴得整整齐齐,像所有普通的邻家阿姨一样。那件淡紫色的蕾含睡衣,我再也没有见过。仿佛那个夜晚的倾诉,让她卸下了某种沉重的伪装,也让她意识到,用这种方式去追忆过去,或许对我造成了困扰。
我们的关系,从一种尴尬的、单向的“修理”关系,变成了一种更接近于亲情的邻里关系。
我加班晚了,她会给我留一盏楼道的灯。周末我懒得做饭,她会端一碗刚出锅的热汤面或者自己包的饺子过来,嘱咐我一个男孩子在外面,要好好吃饭。她的厨艺很好,简单的饭菜里,有种我久违了的、属于家的味道。
有一次我重感冒,发烧到三十九度,一个人躺在床上,连下床倒水的力气都没有。我迷迷糊糊中,给我妈打了个电话,刚说了两句,就烧得说不出话来。我妈在电话那头急得不行,却远在千里之外,鞭长莫及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我挣扎着去开门,门口站着一脸焦急的方姨。
“小林,你没事吧?妈给我打电话了,说你病了,电话也打不通!”她看到我满脸通红、站都站不稳的样子,立刻扶住了我。
后来我才知道,我妈情急之下,想起了我签租房合同时留下的方姨的电话。
那个下午,是方姨一直照顾着我。她给我找了退烧药,用温水帮我擦拭身体降温,又去厨房,用仅有的一点食材,给我熬了一锅暖暖的白粥。我喝着粥,胃里暖了,心里也暖得一塌糊涂。那一刻,我看着她在狭小的房间里忙碌的背影,忽然觉得,她和我自己的母亲,是那么的相像。她们都有着同样琐碎的唠叨,和同样笨拙却真挚的关心。
病好后,为了感谢她,我特意去商场,想给她买件礼物。逛了半天,最后买了一件质地很好的羊绒开衫,深灰色的,很符合她的年纪。
我把衣服送给她的时候,她先是推辞,说我一个刚工作的孩子,花这个钱干什么。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,她还是收下了,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开心的笑容。
“真好看,料子也舒服。小林,你眼光真好。”她把衣服在身上比了比,又小心翼翼地叠好,放回盒子里,像是对待一件珍宝。
那天晚上,她请我到她家吃饭。她做了一大桌子菜,都是我爱吃的。吃饭的时候,我们聊了很多。我给她讲我工作上的烦心事,讲我对未来的迷茫。她就静静地听着,偶尔给我夹一块排骨,然后用她的人生经验,给我一些温和的建议。
“人啊,年轻的时候,都觉得天大的事,过个几年再回头看,其实也就那么回事。”她给我盛了一碗汤,慢悠悠地说,“别怕走错路,年轻人,走错了,拐回来就是了。最怕的,是不敢走。”
我看着她,灯光下,她的脸上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平静和通透。我忽然意识到,我之前对她的所有偏见,是多么的肤浅。我只看到了那件蕾丝睡衣,却没有看到睡衣背后,一个女人对亡夫深沉的爱;我只听到了她那些琐碎的修理请求,却没有听到请求背后,一颗孤独心灵的寂寞呼唤。
我们每个人,都像一座冰山,露在水面上的,永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。而水面下那巨大而隐秘的部分,藏着我们所有的伤痛、过往和不为人知的故事。轻易地用看到的一角,去评判整座冰山的样貌,是一种何等的傲慢。
那天晚上,我陪她喝了一点米酒。她的话匣子也打开了,给我讲了很多她和陈叔叔年轻时的趣事。讲他第一次出海回来,带了一船舱的香蕉,结果到家全烂了;讲他为了给她买一双时髦的皮鞋,在香港的码头上帮人扛了三天三夜的麻袋;讲他们唯一的儿子,在外地成家立业,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……
她的讲述很平静,没有抱怨,也没有自怜,只是在单纯地回忆。但我能听出,那平静的语调下,是深不见底的孤独。
吃完饭,我帮她收拾碗筷。在厨房里,我看到那个曾经滴水的水龙头,在灯光下闪着光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我们之间故事的开端。
“方姨,”我忍不住开口,“以后家里有什么事,您随时叫我,别客气。”
她正在洗碗,闻言回过头,对我笑了。那笑容,温暖而纯粹,像冬日里的阳光。
“好。”她轻轻地说。
第五章 第三方的视角
我和方姨的关系变得亲近,这件事,张伟是最直接的见证者。
有一次,他来我这儿蹭饭,正赶上我端着方姨送来的红烧肉回屋。张伟看见我手里的碗,眼睛都直了。
“我靠,林峰,你可以啊!这都登堂入室,吃上爱心晚餐了?”他一脸坏笑地调侃我,“怎么着,那位‘不检点’的房东大妈,终于把你拿下了?”
我白了他一眼,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:“别胡说八道。方姨人很好,以前是我误会她了。”
我把那天晚上修热水器时发生的事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伟。包括陈叔叔的故事,和那些蕾丝睡衣的真正含义。张伟听完,脸上的嬉皮笑脸慢慢收敛了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“操,”他憋了半天,才吐出一个字,“真没想到是这样。”
“是啊,”我叹了口气,“咱们都把事情想得太龌龊了。一个守着丈夫回忆过活的女人,被我想象成什么样了……我现在想起来,都觉得自己挺混蛋的。”
张,伟拍了拍我的肩膀,递给我一根烟:“也别这么说。这事儿放谁身上,一开始都得想歪。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,总穿着那种睡衣在你面前晃,是个人都得犯嘀咕。只能说,这世上的事,眼见未必为实。”
他抽了一口烟,缓缓吐出烟圈:“其实我妈也这样。我爸前几年走了以后,她一个人在家,也变得特别……怎么说呢,特别‘作’。一会儿说这儿疼,一会儿说那儿不舒服,非要我大老远从公司跑回去。我带她去医院检查,啥毛病没有。后来我才明白,她不是身体有病,是心里太空了。她就是想找个借口,让我多回去看看她,多陪她说说话。”
张伟的话,让我心里又是一阵触动。是啊,孤独,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遍,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病症。尤其是对于那些失去了伴侣、子女又不在身边的老人们来说,他们的世界,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寂寞得多。他们那些在我们看来“不可理喻”的行为背后,可能都藏着一声声无助的呐喊。
“所以啊,”张伟掐灭了烟头,“你对方姨好点,就当是……替她那个远方的儿子,尽尽孝了。也算是,为你自己以前的那些小心思,赎赎罪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从那以后,我真的把方姨当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长辈。我会在网上帮她抢购打折的日用品,教她怎么用智能手机和她儿子视频聊天,周末有空,还会陪她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。
她儿子我见过一次,是在视频里。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生意人,背景是在一个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。他对方姨的态度,客气,但疏离。三言两语,问的都是“钱够不够花”、“身体怎么样”,然后就匆匆以“开会”为由挂断了视频。
挂断视频后,方姨拿着手机,愣了很久,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落寞。
“他忙,公司一大摊子事,都指着他呢。”她对我解释,语气却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那一刻,我忽然更深刻地理解了她。儿子指望不上,所有的思念和情感,只能寄托在那些已经冰冷的遗物,和这个与她亡夫有着些许相似之处的年轻房客身上。我是她抓住的一根浮木,能让她在孤独的海洋里,获得片刻的喘息。
而我,也在与她的相处中,学会了去理解和体谅我的母亲。我开始频繁地给家里打电话,不再是以前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敷衍,而是会耐心地听我妈讲那些邻里间的家长里短,讲今天菜市场的菜价又涨了多少。我妈在电话那头惊喜地说我长大了,懂事了。我没告诉她,是我的房东方姨,用她自己的故事,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。
那段日子,我和方姨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和平衡。我们是房东与房客,也是忘年交,更像是……一种临时拼凑起来的家人。我们都在对方身上,寻找着某种缺失的情感慰藉。这栋老旧的居民楼,因为这份温情,似乎也不再那么阴冷了。
第六章 无声的爆发
平静的日子,总会被现实的浪潮打破。我以为我和方姨会一直这样,像一对没有血缘的亲人一样,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相互取暖。直到方姨的儿子,陈浩,突然回来了。
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,我因为项目提前完成,难得早下班。刚到楼下,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楼门口,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车边,不耐烦地抽着烟。我当时没在意,以为是哪家的访客。
可当我走到三楼,就听见方姨的门里,传来激烈的争吵声。
“……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!这破房子,又老又旧,住着有什么意思?跟我去省城住,我那儿房子那么大,还缺你这一间?”是那个男人的声音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。
“我不去!我住这儿住习惯了,这儿……有你爸的念想。”方姨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固执的恳求。
“念想,念想!爸都走了多少年了,你还守着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用?这房子卖了,能换一百多万,够你在我那儿舒舒服服地养老了!你守在这儿,图什么?图我一年回不来看你一次,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?”陈浩的声音越来越大,充满了不解和烦躁。
“我不是一个人,小林……小林住我对门,他对我很好……”
“小林?就是那个房客?妈,你是不是老糊涂了?一个外人,能比你亲儿子还亲?他图你什么?图你房租便宜,还是图你这个老太太有什么别的?”
陈浩的话,像一根淬了毒的针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。我站在门口,手脚冰凉,进退两难。
门,突然被从里面猛地拉开。陈浩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,看到我,愣了一下,随即用一种审视和敌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。
“你就是小林?”他问,语气不善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我妈的事,不用你管。这是我们的家事。”他冷冷地扔下这句话,然后转身对方姨说,“妈,我最后跟你说一遍,下个星期,我找人来搬家。这房子,必须卖!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,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,渐行渐远。
屋子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敲了敲方姨虚掩的门。
“方姨,您没事吧?”
她坐在沙发上,背对着我,肩膀微微耸动。我走过去,才看到她正在无声地流泪。那个我从未见过的、装满了她和陈叔叔回忆的铁盒子,被扔在地上,盖子开着,照片和信件散落了一地。
那一刻,我心中的愤怒,几乎要喷涌而出。
我什么也没说,只是蹲下身,沉默地,一张一张地,帮她把那些泛黄的记忆捡起来,小心地擦去上面的灰尘,再妥善地放回盒子里。
方姨的哭声,从压抑的抽泣,变成了放声的恸哭。她哭得像个孩子,那么无助,那么委屈。
这不是一场激烈的争吵,却是一场更令人心寒的“无声爆发”。陈浩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刀,精准地捅在她最柔软、最不设防的地方。他不懂,或者说,他根本不想懂,这栋老房子对她而言,意味着什么。对他来说,这只是可以变现的资产;而对她来说,这是她整个青春和爱情的纪念馆。
我陪着她坐了很久很久,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。
“小林,让你见笑了。”她用纸巾擦干眼泪,声音沙哑。
“方姨,别这么说。”我把那个铁盒子轻轻地放在她怀里,“如果您不想走,就没人能逼您。”
她抱着盒子,摇了摇头,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灰心:“算了。他说的……也许是对的。人老了,总要给孩子让步,不能太自私了。”
她的眼神空洞,仿佛在那一刻,有什么东西,从她身体里被彻底抽走了。是那份坚守了十年的执念,也是支撑她独自生活的最后一点力气。
我知道,我留不住她了。这座承载了她半生回忆的房子,终究还是要被贴上“出售”的标签。而我和她之间这段短暂的缘分,也即将走到尽头。
第七章 没有修理的告别
陈浩的效率很高。
不到一个星期,搬家公司的车就停在了楼下。方姨的东西其实不多,但每一样,都被工人们粗暴地、迅速地搬运着。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家具,那套被擦得锃亮的红木沙发,那个曾经坏掉的热水器,都被一一抬走,心里空落落的。
方姨站在门口,沉默地看着这一切。她换上了一身出门的衣服,就是我送给她的那件深灰色羊绒开衫。她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,脸上甚至还化了点淡妆,但那份憔悴,却怎么也掩盖不住。
我走过去,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喉咙发干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小林。”她先开了口,递给我一个信封,“这里是你的押金和这个月的房租,你拿着。房子卖了,新房东什么时候来,我也不清楚。不过中介说,按合同,你还能再住两个月。之后……你就要重新找地方了。”
我没有接那个信封:“方姨,这个不急。”
“拿着吧。”她把信封硬塞到我手里,“以后,姨可能就不能照顾你了。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,要按时吃饭,别总熬夜。”她的嘱咐,和从前一样,琐碎,却温暖。
我点了点头,眼眶有些发热。
搬家的工人已经把最后一件行李装上了车。陈浩在楼下不耐烦地按着喇叭。
“我该走了。”方姨说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已经空荡荡的屋子,又看了一眼我对门的、我的那扇门,眼神里充满了不舍。
“方姨,到了那边,记得给我打个电话。”我说。
“好。”她对我笑了笑,然后转过身,一步一步,慢慢地走下了楼梯。她的背影,在昏暗的楼道里,显得那么单薄和孤单。
我站在门口,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。我知道,这一别,可能就是永别了。我们只是彼此生命中偶然相遇的过客,我陪她走过了最寂寞的一段路,而她,也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与理解。如今,曲终人散,我们都要回到各自的轨道上。
我回到自己的房间,屋子里冷冷清清的。对面不再有那个会穿着蕾丝睡衣、找各种借口敲门的方姨,也不会再有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。一种巨大的失落感,将我紧紧包围。
几天后,房产中介带着人来看房。他们对方姨的房子赞不绝口,说户型好,地段也不错。其中一个人,指着厨房那个老式的水龙头,对中介说:“这玩意儿太旧了,回头得整个换掉。”
我听着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。
他们不懂,那个水龙头里,藏着一个女人的等待和一个年轻人的愧疚。但很快,这一切都将被崭新的、冰冷的铜铁所取代,就像方姨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,最终都会被时间抹去一样。
第八章 心里的那片蕾丝
方姨走后,我在这栋楼里又住了两个月。
那两个月,我过得异常安静。对面的门,再也没有被敲响过。楼道里的声控灯,似乎也比以前暗淡了许多。我常常在夜里加班回来,习惯性地看一眼对面的门缝,期待着能有一丝光亮透出,但那里,永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我开始主动地给妈妈打电话,每周一次,雷打不动。我会耐心地听她讲完所有的家长里短,然后告诉她,我很想她做的红烧鱼。电话那头,我妈总是乐呵呵的,说我越来越像个大人了。
我也会在周末的时候,去社区的敬老院做义工,陪那些孤独的老人说说话,下下棋。我看着他们,总会想起方姨。我想,在这个城市的无数个角落里,一定还有很多个像方姨一样的老人,他们守着一段回忆,对抗着巨大的孤独,用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,向这个世界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。而我们这些行色匆匆的年轻人,却总是轻易地给他们贴上“古怪”、“麻烦”甚至“不检点”的标签,然后漠然地走开。
两个月后,我也搬家了。新家在一个更繁华的小区,有电梯,有门禁,邻居之间,关着门谁也不认识谁。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方姨那样的房东。
我试着打过一次方姨留给我的电话,是陈浩接的。他说他妈妈很好,就是有时候会念叨以前的邻居。我让他转告方姨,我一切都好,让她保重身体。陈浩在电话里应付了几声,就匆匆挂了。我不知道,我的这句问候,是否真的能传到方姨的耳朵里。
后来,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。
时间一晃,又是几年过去。我在这个城市里扎下了根,买了房,结了婚,有了自己的生活。我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标准的中年人,忙于工作,忙于家庭,忙于应付生活的一地鸡毛。
方姨和那段租房的岁月,像是上辈子的事,被我尘封在记忆的深处。
直到有一天,我和妻子去逛商场,路过一家内衣店,橱窗里,一件淡紫色的蕾丝睡衣,静静地挂在那里。
那一瞬间,所有的记忆,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来。我想起了那个闷热的夏夜,那个滴水的龙头,那个眼神明亮、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女人。我想起了她那些笨拙的借口,那个积满灰尘的铁盒,和那个湿冷的冬夜里,她含泪的讲述。
我的妻子奇怪地看着我:“老公,你看什么呢,看得这么出神?”
我摇了摇头,笑了笑:“没什么,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。”
我们继续往前走,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,永远地留在了心里。
我再也没有见过方姨,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。但我时常会想,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里,是否还会偶尔穿上那件承载了她一生爱恋的蕾丝睡衣,在梦里,回到那个有陈叔叔在的,温暖而明亮的家里。
而我,也终于学会了,在评判任何一个人、任何一件事之前,先在心里问自己一句:在那片看似荒唐的表象之下,是否也藏着一片不为人知的、深沉的海?
那片淡紫色的蕾丝,从此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符号。它提醒着我,要永远保持谦卑和善意,去穿透生活的表象,去触摸那些隐藏在岁月褶皱里,真实而柔软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