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越之极品色公主(落花浅笑)_穿越之极品色公主最新章节_新笔趣阁
摘要:史上最色淫乱公主想招驸马,被选中的是文曲星转世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我整个人兜头罩住。我费力地睁开眼,视线花了半天才重新对焦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。白色的天花板,白色的床单,还有……窗边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,身形挺拔如松,侧影却冷硬得像一块冰。心,猛地一跳。是陆承宇。记忆像是断了线…史上最色淫乱公主想招驸马,被选中的是文曲星转世
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我整个人兜头罩住。我费力地睁开眼,视线花了半天才重新对焦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。白色的天花板,白色的床单,还有……窗边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,身形挺拔如松,侧影却冷硬得像一块冰。
心,猛地一跳。
是陆承宇。
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,上一秒,我还站在我的木工坊里,空气中弥漫着柏木清冽的香气。陆承宇捧着我刚打磨好的一个榫卯小凳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与爱慕。他说:“乔念,你的手是一双有魔力的手,能给木头注入灵魂。”然后,他放下凳子,握住我的手,郑重地问:“你愿意让这双手,也来构建我们未来的家吗?”
我点头,羞涩又欢喜,像所有沉浸在爱恋里的姑娘一样。可下一瞬,头顶的置物架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,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便失去了意识。
现在,我怎么会在医院?
我动了动干涩的嘴唇,想喊他的名字。可还没等我发出声音,病房的门被推开,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,轻声对陆承宇说:“陆先生,病人醒了,生命体征平稳,应该没什么大碍了。”
我看到陆承宇缓缓转过身。还是那张熟悉的、俊朗得让人心折的脸,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寒霜与疲惫。他看着我,就像在看一个麻烦的陌生人。
然后,他开口了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刻骨的、毫不掩饰的不耐烦。
“她死了没?”
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直直插进我的心脏。我整个人都愣住了,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护士的表情也有些尴尬,她勉强笑了笑:“陆先生,您别开这种玩笑,乔女士已经脱离危险了。”
陆承宇没有再说话,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那眼神里没有半分重逢的喜悦,只有审视,厌恶,以及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决绝。
我是乔念,我刚刚才答应了陆承宇的表白。可眼前的这个男人,为什么会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看着我?我们之间,到底发生了什么?
时间倒回那个午后,阳光正好。
我的“念木”工坊里,四处飘散着木屑和桐油混合的独特香气。那是我最熟悉、最安心的味道。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几粒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欢快地舞蹈。
我正用一块细砂纸,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个刚做好的摇摇马。马身是用一整块香樟木雕的,线条流畅,憨态可掬。这是我答应邻居家小丫头的礼物。
“乔师傅,又在忙活呢?”
我抬头,看见陆承宇斜倚在工坊的门框上,嘴角噙着一抹浅笑。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亚麻衬衫,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,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。他是个建筑设计师,身上总有种干净又沉稳的气质,与我这间满是烟火气的工坊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和谐。
我们认识,源于三个月前他来找我定制一批榫卯结构的书架。他是业内有名的新锐设计师,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。我本以为这会是一单很麻烦的生意,没想到,他对我这个小木匠的手艺赞不绝口。从那以后,他便成了我这里的常客。有时是来取定制的家具,更多的时候,只是在下班后绕过来,静静地看我干活,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。
“陆先生,今天怎么有空过来?”我放下手里的砂纸,拍了拍手上的木屑,笑着问。
他走进来,目光落在我手边的摇摇马上,伸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木质表面。“手艺越来越好了。”他由衷地赞叹,“这马的眼睛,好像会说话。”
我有点不好意思,“给邻居家孩子做的,小玩意儿,上不了台面。”
“用心做的东西,就是最好的东西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专注而深邃,看得我心里莫名一慌。
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,递到我面前。“送你的。”
我愣了一下,没敢接。“这……无功不受禄,我不能要。”
“打开看看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我迟疑地接过,打开盒子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木质的戒指,材质是我最喜欢的紫光檀,木纹细腻深沉,像夜空里的星河。戒指的造型很简单,却在内圈用极细的工艺,刻着两个小小的字:“念承”。
我的心,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念,是我的名字。承,是他的名字。
“乔念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,“我第一次来你这里,看到你拿着刻刀,专注得像个入定的老僧。那时候我就在想,这个时代,居然还有人愿意花上几天甚至几十天的时间,去跟一块木头较劲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后来我来的次数多了,我发现我喜欢的,不只是你的手艺,更是你这个人。你身上有种安安静静的力量,像这些木头一样,质朴,坚韧,让人心安。”
我的脸颊开始发烫,手心也渗出了细汗。我低着头,不敢看他。
“乔念,你的手是一双有魔力的手,能给木头注入灵魂。”他捧起我身边那个刚完工的榫卯小凳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与爱慕。然后,他放下凳子,轻轻握住我的手,那只常年与刻刀、刨子为伴,布满薄茧的手。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。
“你愿意让这双手,也来构建我们未来的家吗?”
工坊里安静极了,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,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。我抬起头,撞进他满是期待和温柔的眼眸里。我看到那里面有我的倒影,清晰而真切。
我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他笑了,眼里的光芒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璀璨。他拿起那枚戒指,小心翼翼地套在我的无名指上,尺寸刚刚好。
幸福来得太突然,我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,有些不真实。我转身想去给他倒杯水,让他也定定神。可就在我起身的一刹那,头顶那个堆满了木料的置物架,一根固定的榫卯结构不知为何突然松脱了。
我只听到“嘎吱”一声刺耳的响动,紧接着,沉重的木板和木料便夹杂着风声,朝我当头砸下。
陆承宇惊骇地喊着我的名字,朝我扑了过来。
我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再次醒来,便是医院那冰冷的一幕。
陆承宇那句“她死了没”,像一根毒刺,扎在我心上,拔不出来,一碰就疼。
我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假装自己还在昏迷。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。从甜蜜的告白现场,到冰冷的病房,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为什么陆承宇会变成这样?
“陆先生,乔女士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,就是头部受到撞击,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,加上身体比较虚弱,需要静养。”医生拿着检查报告,公式化地对陆承宇说。
“虚弱?”陆承宇冷笑一声,声音里满是讥诮,“为了逼我别离婚,连跳楼这种戏码都演得出来,她的精力好得很。”
离婚?跳楼?
我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,但连在一起,我却完全无法理解。
“承宇,你少说两句吧,念念刚醒。”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,带着几分不耐和责备。
我悄悄掀开一条眼缝,看到一个穿着讲究,烫着精致卷发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。她看起来五十多岁,保养得很好,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刻薄和疏离。她看我的眼神,也和陆承宇如出一辙,充满了嫌弃。
“妈,您怎么来了?”陆承宇的语气缓和了一些。
“我能不来吗?我再不来,我们陆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!”被称作“妈”的女人,也就是我的婆婆赵秀莲,将一个保温桶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,“在公司里闹还不够,现在还跑到天台上去演戏,乔念,你到底想怎么样?非要把我们家搅得天翻地覆你才甘心吗?”
我彻底懵了。公司?天台?这都哪儿跟哪儿?我明明是在我的工坊里被木架砸晕的。
“好了,妈,她刚醒,别跟她计较。”陆承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。
“我不跟她计较?你看看你,被她折腾成什么样了?公司一堆事,还要在这里守着她这个疯子!”赵秀莲越说越气,“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结婚,一个穷木匠,除了那张脸和那点不值钱的手艺,还有什么?你偏不听!现在好了,结了婚就原形毕露,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,整天疑神疑鬼,把家当战场,把你的事业当儿戏!”
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结婚?相夫教子?这些陌生的词汇,像一块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,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我缓缓地睁开眼睛,看向陆承宇,声音沙哑地问:“现在是……哪一年?”
陆承宇皱起了眉头,眼神里的不耐烦更深了:“乔念,你又想玩什么新花样?失忆吗?电视剧看多了?”
“我……”我想解释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行了,别装了。”赵秀莲鄙夷地瞥了我一眼,“鸡汤给你带来了,爱喝不喝。承宇,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,你赶紧回去,这里我让护工看着就行。”
陆承宇似乎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,他点了点头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,看都没再看我一眼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
就在他快要走出病房的时候,一个怯生生的小奶音在门口响起。
“爸爸……”
我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,扎着两个羊角辫,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,正仰着小脸看着陆承宇。她长得粉雕玉琢,眉眼间像极了陆承宇,也隐约有我的影子。
陆承宇的脚步顿住了,他脸上的冰霜在看到小女孩的瞬间,融化了那么一丝丝。他蹲下身,摸了摸女孩的头,声音难得地温和:“安安,你怎么来了?”
“张奶奶带我来的,我想妈妈了。”叫安安的小女孩伸出小手,紧紧攥住陆承宇的衣角,大眼睛里噙着泪水,小心翼翼地朝病床上的我望过来。
那一声“妈妈”,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海里炸响。
我……结婚了?还有了孩子?
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不顾头部的眩晕,踉踉跄跄地冲到卫生间。镜子里映出的,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那还是我的脸,但眼角的细纹,憔悴的神色,还有那双失去了光彩的眼睛,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,这绝对不是二十五岁的乔念。这张脸,至少经历了五年的风霜。
我颤抖着抬起手,抚摸着镜中的自己。我的手,也不再是那双虽然有薄茧但充满力量的手。这双手,皮肤白皙细腻,指甲上涂着廉价又斑驳的红色指甲油,像一双从未干过活的养尊处优的手。
我不是被木架砸晕了吗?怎么一觉醒来,就过去了五年?
这五年里,我嫁给了陆承宇,生下了安安,从一个热爱手艺的木匠,变成了一个他们口中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“疯子”。
这五年,到底发生了什么?
出院那天,是陆承宇来接的我。
他一言不发,替我办好了手续,然后像拎一个行李包一样,将我塞进了他那辆黑色的辉腾。车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,我们一路无话。
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高档别墅区。看着眼前这栋气派的独栋别墅,我感到一阵阵的陌生。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小小的、堆满木料的工坊,而这里,豪华、冰冷,没有一丝我熟悉的气息。
“下车。”陆承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我机械地跟着他走进房子。房子很大,装修是时下流行的极简风,黑白灰的色调,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样板间,而不是一个家。客厅的茶几上,还放着一份文件,封面上“离婚协议书”几个字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“乔念,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”陆承宇将外套扔在沙发上,转过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“这次你跳楼没死成,算你命大。但你记住了,这是最后一次。协议我已经签好了,房子、车子都归你,我每个月会给你和安安足够的抚养费。你别再耍任何花样,我们好聚好散。”
他的话,像是一盆冷水,从头浇到脚。我看着他,这个我记忆中温柔深情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冷酷的判官,宣判着我们感情的死刑。
“我……不记得了。”我艰难地开口,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我只记得,在工坊里,你跟我表白,然后……架子就塌了。”
陆承宇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诧异,有怀疑,但更多的,是嘲讽。
“你觉得我还会信吗?”他冷笑,“乔念,你这套演戏的本事,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。为了不离婚,连五年前的旧事都搬出来了?怎么,想让我回忆起当初的温情,然后心软?”
“我没有演戏!我是真的不记得了!”我急切地辩解,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。
“够了!”他厉声打断我,“我没时间陪你演。你好好休息,想清楚了,就在协议上签字。安安暂时住我妈那里,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说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大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,只剩下我和这一室的冰冷与死寂。
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,环顾着这个所谓的“家”。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照,照片上的我笑靥如花,依偎在陆承宇身边,他的眼中也满是宠溺。那时的我们,看起来是那么幸福。
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?
我在房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,试图寻找一些关于过去五年的蛛丝马迹。主卧的衣帽间里,挂满了名牌的衣服和包包,很多连吊牌都没拆。梳妆台上,堆满了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昂贵护肤品。这根本不是我的风格,我是一个连口红都很少涂的木匠。
在书房的一个抽屉里,我找到了几本相册。第一本,记录了我们从恋爱到结婚的甜蜜时光。我们一起去山里看木料,一起在工坊里做东西,他的镜头里,我笑得无忧无虑。
可翻到第二本,照片的风格就变了。背景大多是各种高档餐厅、奢侈品店。照片里的我,妆容越来越精致,笑容却越来越公式化,眼神里也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。陆承宇出现在照片里的次数越来越少,即便有,也大多是眉头紧锁,一脸不耐。
最后一本相册,几乎全是安安的照片。从她出生时像个小老鼠的样子,到蹒跚学步,再到扎着羊角辫对我笑。可这些照片里,几乎没有我的身影。偶尔有一两张合影,也是别人抓拍的,照片里的我,总是低着头在看手机,或者一脸漠然地看着别处,完全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温柔。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这五年里的“乔念”,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人?她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事业,沉迷于物质,变成了一个连丈夫和女儿都厌弃的怨妇。
我在别墅的角落里,找到了一个被遗弃的房间。门一推开,一股熟悉的木料香气扑面而来。这里,曾经是我的木工坊。只是,所有的工具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,工作台上,还放着一个只做了一半的木偶,孤零零地躺在那里,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主人的离弃。
我走过去,用手指拂去木偶上的灰尘。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消遣,用边角料给安安做各种各样的小玩具。可这个木偶,为什么只做了一半?
我蹲下身,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。我不是为那个陌生的“乔念”哭,我是为我自己,为我失去的那五年,为我那被尘封的热爱和梦想而哭。
我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,但有一点我很清楚:我不能再做那个连自己都瞧不起的“乔念”了。我要找回我自己。
找回自己的第一步,是从重新拿起刻刀开始。
我把那个废弃的木工坊彻底打扫了一遍。当那些熟悉的工具重新在我手中变得光亮,当木屑的香气再次充盈我的鼻腔,我感觉自己身体里那潭死水,终于开始重新流动。
我没有立刻开始做什么大件,而是从修复那个半成品的木偶开始。我需要通过这种方式,重新找回手感,也找回内心的平静。
这几天,陆承宇没有回来过,只是每天会有一位钟点工阿姨来做饭和打扫。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同情和畏惧,似乎我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火山。
我没有理会她,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刻刀在木头上游走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那是我听过的最悦耳的音乐。我的心,随着木屑的卷起和落下,一点点变得安宁。
三天后,那个被遗弃的木偶,在我手中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皮诺曹。我给它上了色,鼻子做成了可以伸缩的。
就在我给皮诺曹画上最后一笔眼睛时,门口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。
“妈妈?”
我回头,看到了安安。她一个人站在门口,小手里还抱着一个旧旧的布娃娃,有些胆怯地看着我。
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。这几天,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困境,却忘了,我还有一个女儿。一个在这五年里,可能从未感受过真正母爱的女儿。
“安安,你怎么来了?”我放下手中的画笔,对她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,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木偶。
“喜欢吗?”我拿起皮诺曹,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她点了点头,但还是不敢靠近。
我心里一阵酸楚。我这个“妈妈”,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?才会让她如此小心翼翼。
“这是皮诺曹,一个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孩子。”我一边演示着可以伸缩的鼻子,一边轻声对她说,“妈妈以前,也给你做过很多这样的小玩具,你还记得吗?”
安安咬着嘴唇,摇了摇头。
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。看来,那个“我”,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她做过这些了。
“没关系,”我朝她伸出手,“过来,妈妈抱抱。”
安安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迈着小步子,一点点向我挪了过来。当我把她小小的、柔软的身体抱进怀里时,我感觉自己残缺的灵魂,仿佛被填补了一块。
她在我怀里很乖,小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,小声说:“妈妈,你今天……好香。”
“嗯?是什么香味?”
“是……太阳晒过木头的味道。”她在我脖颈间蹭了蹭,声音里带着一丝眷恋。
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。原来,孩子什么都懂。她记得我身上的味道,那个属于木匠乔念的味道,而不是那个满身昂贵香水味的陆太太的味道。
“妈妈,你以后还会变成以前那样吗?”她突然问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。
“以前哪样?”
“就是……会突然大叫,会摔东西,会……不理安安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我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。我紧紧地抱着她,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:“不会了,安安,妈妈保证,再也不会了。以后,妈妈每天都给你做好玩的玩具,给你讲故事,好不好?”
“嗯!”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头,然后把那个旧旧的布娃娃递给我,“妈妈,娃娃的扣子掉了,你能帮我缝上吗?”
我看着那个布娃娃,手工很粗糙,但看得出曾经被很用心地对待过。我认出来了,这是我刚学会做布艺时,给她做的第一个玩具。没想到,她还一直留着。
“好,妈妈帮你缝。”
那天下午,我和安安就在工坊里度过。我帮她缝好了布娃娃,她就乖乖地坐在一旁,看我打磨一块新的木料。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洒在我们身上,温暖而静谧。
傍晚的时候,陆承宇回来了。他看到我和安安在工坊里的情景,愣在了门口。
他的眼神里,充满了戒备和审视,仿佛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。他大概以为,我连孩子都利用上了,只是为了挽回他。
我没有解释,只是平静地对安安说:“安安,爸爸回来了,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安安欢快地跑到陆承宇身边,拉住他的手,仰着小脸,骄傲地宣布:“爸爸,妈妈今天给我讲了皮诺曹的故事!她还说,以后再也不会大叫了!”
陆承宇的身体僵了一下。他低头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,又抬头看了看我,眼神里的冰冷,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。
转机,发生在一个星期后。
那天,我正在工坊里琢磨一个新的榫卯结构,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这里的宁静。
“乔念?”
我抬头,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,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门口。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,气质干练,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。
“你是?”我有些疑惑。
“我是孙佳琪,承宇的……工作伙伴。”她说着,嘴角勾起一抹客套而疏离的微笑,“听说你出院了,我来看看你。身体好些了吗?”
孙佳琪。这个名字,我似乎有点印象。在那些相册里,她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陆承宇身边,大多是在一些商业酒会的合影里。
“谢谢关心,我很好。”我淡淡地回应,继续低头忙活手里的东西。我能感觉到,她来者不善。
她踩着高跟鞋,优雅地走了进来,目光在我的工坊里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我身上,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。“真没想到,你还会重新捡起这些东西。我还以为,你早就忘了自己是个木匠了。”
“忘没忘,是我自己的事。”我不喜欢她的语气。
她轻笑了一声,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。“乔念,我们明人不说暗话。我知道你这次演这出‘失忆’的戏码是为了什么。不就是想拖着不离婚,想让承宇回心转意吗?”
她走到我的工作台前,拿起我刚做好的一个鲁班锁,在手里把玩着。“你觉得,你现在装回以前那个清高淡泊的‘乔师傅’,承宇就会回头吗?别傻了。男人都是往前看的,他现在需要的,是一个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,能与他并肩同行的伴侣,而不是一个只会躲在家里玩木头的黄脸婆。”
这番话,充满了挑衅和优越感。如果换做是五年前那个“我”,或许真的会被她激怒,会跟她大吵大闹。
但我现在,是二十五岁的乔念,我的心里,有我的底气和骄傲。
我停下手里的活,抬起头,平静地看着她:“孙小姐,你今天来,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?”
我的平静似乎让她有些意外。她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我只是想劝你,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。承宇已经很累了,你放过他,也算是放过你自己。拿着他给你的钱,足够你和孩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,何必呢?”
“我跟陆承宇之间的事,我们会自己解决,不劳你费心。”我站起身,直视着她的眼睛,“还有,请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。它不是玩具,是我的作品。”
我的语气不重,但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。
孙佳琪的脸色变了变,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。她将鲁班锁“啪”地一声扔在桌上,冷笑道:“作品?乔念,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。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,能值几个钱?承宇当初就是被你这副故作清高的样子给骗了!”
“孙小姐,”我打断她,“我做这些,不是为了它值多少钱,是因为我喜欢。就像有些人喜欢名牌包,有些人喜欢珠宝一样,我喜欢的是木头。这一点,从我认识陆承宇的第一天起,他就知道。如果他现在不喜欢了,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。”
我的话,像一记耳光,扇在了她的脸上。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堪。
就在这时,陆承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“佳琪?你怎么在这里?”
他刚下班回来,看到孙佳琪,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。
孙佳琪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又担忧的表情,快步走到陆承宇身边,挽住他的胳膊。“承宇,我……我是不放心乔念,想来看看她。可是,她好像对我误会很深,我跟她说什么,她都听不进去……”
她说着,眼圈都红了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陆承宇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,又看了看桌上那个被扔下的鲁班锁,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乔念,佳琪是好心来看你,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他的语气里,是惯性的指责。
我看着他们亲密地站在一起的样子,心里说不出的讽刺。我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歇斯底里,也没有为自己辩解。
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:“陆承宇,你还记得吗?这个鲁班锁,是你当初画了图纸,求了我一个星期,我才答应帮你做的。你说,这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,是不用一钉一铆就能连接彼此的感情。你忘了吗?”
陆承宇的身体,猛地一震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动摇和迷茫。
那天之后,陆承宇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。
他不再是回来扔下一句话就走,而是会待到安安睡着。大多数时候,他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工作,而我则待在我的工坊里。我们之间隔着一堵墙,也隔着五年的时光,相安无事,却也泾渭分明。
我能感觉到,他在观察我。
有时我从工坊出来倒水,会看到他对着电脑屏幕出神,目光却飘向我这边。有时安安缠着我,让我给她讲我新做的小玩具是怎么来的,他也会在旁边静静地听着。
他眼里的怀疑和戒备在慢慢减少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。
因为现在的我,和过去几年里那个歇斯底里的乔念,实在相差太远了。
我不再关心他的行程,不再翻看他的手机,不再追问他和孙佳琪的关系。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,送安安去幼儿园,然后就一头扎进工坊。我重新联系上了以前的一些老客户,也通过朋友介绍,接了一些新的定制单。
我的生活,重新回到了正轨。那个靠手艺吃饭,活得踏实而有尊严的木匠乔念,正在一点点回来。
一天晚上,我接到了一个老朋友郑浩的电话。他是我以前在木工圈认识的,一个手艺很好的老实人。
“念念,你可算出山了!”郑浩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,“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作品了,手艺一点没退步啊!对了,过阵子市里有个传统手工艺展,官方办的,规模挺大,你要不要报名参加?”
手工艺展?我的心动了一下。这对我来说,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一个向所有人证明,我乔念不是谁的附庸,我靠我的手艺,一样可以活得很好。
“好,我参加。”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挂了电话,我开始构思我的参展作品。我想做一个真正能代表我的东西,不只是炫技,更要有灵魂。我想到了榫卯。那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,也是我和陆承宇最初的连接点。
我决定,要做一个全榫卯结构的婴儿床。送给所有的新生儿,也送给我自己那段空白的、作为母亲却失职的五年。
这个决定,意味着巨大的工作量。我画了无数张图纸,选了最好的榉木,然后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打磨、切割、凿卯、拼接。
陆承宇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忙碌。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,有时甚至会主动把晚饭带回来。他会陪着安安写作业,给她讲故事,直到我从工坊出来。
有好几次,他都欲言又止。
终于,在一个深夜,我还在工坊里打磨一个床头的雕花,他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。
“还在忙?”他把牛奶放在我的工作台上。
“嗯,还有一点。”我头也没抬。
他没有走,就站在一旁,静静地看着我。工坊里只有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,气氛有些微妙。
“乔念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,“我们……能谈谈吗?”
我停下手里的动作,抬起头,看着他。灯光下,他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。
“你想谈什么?”
“谈……这五年。”他艰难地说,“我有时候觉得,我好像不认识你了。或者说,现在的你,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乔念。”
我心里一阵苦涩。当初的乔念,一直都在,只是被困在了这个身体里,被那五年的时光掩埋了。
“陆承宇,”我放下砂纸,认真地看着他,“我跟你说过,我失去了中间五年的记忆。信不信由你。我现在只想做好我自己的事,过好我自己的生活。”
“我……想试着相信你。”他看着我的眼睛,眼神里是我许久未见的真诚,“那天,你问我鲁班锁的事,我想了很久。我确实忘了,忘了我们是怎么开始的。这几年,公司越做越大,应酬越来越多,我每天都在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,处理你的……各种情绪。我累了,也麻木了。”
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忘了,我当初爱上的,是那个能花一下午时间,只为打磨一个完美弧度的木匠。而不是那个每天追问我爱不爱她,用消费来填补空虚的陆太太。”
他的话,让我第一次窥见了那五年里,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。原来,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,我们都是受害者。
“婴儿床……做得很漂亮。”他转移了话题,目光落在我那件即将完工的作品上,眼神里,重新燃起了久违的欣赏和赞叹。
那一刻,我们之间的冰山,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手工艺展如期举行。
我的那张全榫卯结构婴儿床,被放在了展厅最显眼的位置。它没有华丽的装饰,但每一处连接,每一个弧度,都透露出匠人的用心和温度。木头温润的质感,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,吸引了许多人驻足。
开展第一天,就有一对年轻的夫妇,对着我的婴儿床赞不绝口。
“这手艺太棒了!完全没有用一颗钉子,太不可思议了!”男人是个懂行的,一边看一边惊叹。
他的妻子抚摸着光滑的床栏,满眼喜爱:“而且这设计,简洁又温馨,还有这淡淡的木香,给宝宝用,再放心不过了。”
他们问我这件作品是否出售。我告诉他们,这是非卖品,但可以接受定制。
他们毫不犹豫地留下了联系方式,成了我“复出”后的第一位重要客户。
一整天,我的展位前都围满了人。有媒体记者,有家具设计师,也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手艺人。我耐心地跟每一个人交流,分享我的创作理念,分享榫卯的魅力。
我感觉自己像一条离开水太久的鱼,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江河。那种自信、从容和快乐,是任何名牌包包都无法给予的。
下午的时候,郑浩过来看我,给我带来了好消息。
“念念,你火了!”他激动地把手机递给我,“你看,好几个本地生活大V都在转发你的作品!市里的非遗保护中心主任也来了,对你的手艺评价非常高,说要推荐你参评今年的‘匠心传承人’!”
我看着手机上那些赞美的词句,看着照片里那个在展位前侃侃而谈的自己,眼眶有些发热。
就在这时,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陆承宇。
他没有穿西装,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休闲外套,一个人悄悄地站在远处,默默地看着我。他的眼神很复杂,有欣慰,有惊讶,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……愧疚。
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。他没有躲闪,而是朝我这边走了过来。
“恭喜你。”他走到我面前,声音低沉而真诚。
“谢谢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“我今天……没什么事,顺路过来看看。”他有些笨拙地解释着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我笑了笑,没有戳穿他。我知道,他是特意来的。
“安安呢?”
“我妈带着,在儿童乐园玩。”
我们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,气氛有些尴尬,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。
“乔念,”他沉默了片刻,忽然开口,“对不起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这五年,我也有错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懊悔,“我只看到了你的变化,却从来没有想过,你为什么会变。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,我以为给你最好的物质生活,就是对你好。我忽略了你的感受,忽略了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加艰涩:“当你在物质世界里迷失的时候,我没有拉你一把,反而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,用冷漠和指责,把你推得更远。甚至……在你出事之后,我说的那些话……对不起。”
这声迟来的道歉,让我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,瞬间烟消云散。
我摇了摇头:“都过去了。”
是啊,都过去了。那个沉溺于物质、充满不安的“乔念”过去了,那个冷漠疲惫的陆承宇,似乎也正在过去。
我们都为那段迷失的岁月,付出了代价。
“这张床,”他看着我的作品,“让我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。你也是这样,一谈起你的木头,眼睛里就有光。乔念,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,我……很高兴。”
他的话,发自肺腑。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,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,不是不爱了,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和外界的浮华诱惑中,我们都弄丢了最初的自己,也弄丢了欣赏彼此的那双眼睛。
手工艺展结束后,我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。
订单接踵而至,媒体的采访邀约也不断。我的“念木”工坊,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,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原创手工作坊。我甚至开始计划,招一两个徒弟,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。
而我和陆承宇的关系,也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。
他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建筑设计师,但不再是那个不回家的丈夫。他会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,准时回家吃饭。他会陪安安玩耍,检查她的功课,甚至会笨拙地学着给她扎辫子。
他也会来我的工坊,不再是带着审视的目光,而是带着真正的好奇和兴趣。他会问我不同木材的特性,会跟我探讨一些结构设计上的问题。有时,他甚至会拿起工具,在我指导下,尝试做一个简单的木勺。
那个在专业领域里指点江山的大佬,在我这个小小的工坊里,却像个谦虚的小学生。
我们很少再提起过去那五年的不愉快,也很少谈及未来。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,还静静地躺在书房的抽屉里,我们谁都没有再碰过它。
我们就像两个重新认识的室友,在同一个屋檐下,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和彼此相处的边界,也重新认识着对方。
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。他并非生性冷漠,只是不善于表达。他会默默记下我爱吃的菜,会在我熬夜工作时,给我披上一件外套。他会在安安睡着后,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间,替她掖好被角,眼神里满是父爱的温柔。
而他,也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我。一个不再依赖他,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,精神世界丰盈而独立的我。
一天晚上,安安拿着一本童话书,跑到我们中间,让我们给她讲故事。
故事讲的是一个被诅咒的公主,沉睡了许多年,直到被王子的真爱之吻唤醒。
安安听完,似懂非懂地问:“爸爸,妈妈是不是也是被你亲了一下,才从医院里醒过来,然后就变好了?”
童言无忌,却让我和陆承宇都愣住了。
陆承宇的脸颊微微泛红,他看了一眼我,然后温柔地对安安说:“不,安安。妈妈不是被爸爸唤醒的,妈妈是靠她自己,变成了一个更厉害的公主。”
我的心,被他这句话轻轻地触动了。
他懂了。他终于懂了。
等安安睡着后,陆承宇坐在我身边,沉默了很久。
“乔念,”他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这几天,我想了很多。我想,我们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,是因为我们都忘了,婚姻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依附,而是两个独立个体的并肩而行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诚恳:“以前,我把你圈养在我的世界里,让你失去了自我。而你,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,一旦我达不到你的期望,你就会失望,会抱怨。我们都错了。”
“现在,你找回了你自己,甚至比以前更好。我为你感到骄傲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,“所以,我想……把选择权交给你。”
他起身,从书房里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,放到了我面前。
“如果你觉得,一个人生活,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,我尊重你。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,也会和你一起,把安安抚养长大。”
“如果你……还愿意给我,也给我们这个家一个机会,”他顿了顿,眼神里流露出我许久未见的脆弱和期盼,“我会学着去做一个好丈夫,好父亲。我们……重新开始,好吗?”
我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,又看了看他。
我的脑海里,闪过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。从医院醒来时的绝望,到重拾手艺的坚定;从他的冷漠,到如今的坦诚。
我没有失去记忆,我只是用二十五岁的灵魂,过了一段三十岁的人生。这段奇特的经历,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。
我想要的,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,而是一个能懂我、尊重我,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的爱人。
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,当着他的面,从中间撕开,然后,又撕成了碎片。
孙佳琪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,再次出现在我们家的。
那天阳光很好,我正在院子里教安安用木头边角料搭房子,陆承宇则在一旁修剪草坪。我们三个人,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、幸福的家庭。
孙佳琪的出现,像一颗石子,投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她提着几个精致的购物袋,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,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不甘。
“承宇,我路过,顺便来看看安安。”她把礼物递给安安,然后目光转向我,带着几分探究,“乔念,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淡淡回应。
陆承宇放下工具,走了过来,很自然地站到了我的身边。这个细微的动作,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。
“佳琪,你来有什么事吗?”他的语气很平静,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。
孙佳琪的笑容僵了一下。“没什么事,就是……听说你最近推了很多应酬,公司几个项目都等着你拍板,我有点担心。”她的言语间,充满了对自己“工作伙伴”身份的强调。
“工作上的事,我会处理好。”陆承宇说,“我现在觉得,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,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,更重要。”
孙佳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她大概没想到,陆承宇会当着我的面,说出这样的话。
她转头看向我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尖锐:“乔念,你还真是好手段。欲擒故纵,失忆苦肉计,现在又装回清纯木匠,把承宇哄得团团转。你就不觉得累吗?”
没等我开口,陆承宇就皱起了眉头,语气严厉了起来:“佳琪!注意你的言辞!乔念是什么样的人,我比你清楚。我们家的事,也轮不到你来置喙。”
孙佳琪被他吼得眼圈一红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“承宇,你为了她吼我?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?她是怎么把你折磨得连家都不想回的?”
“我没忘。”陆承宇看着她,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,“但我也记得,是我先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拽出来,又把她一个人丢下的。她会变成那样,我也有责任。但现在,她回来了,这就够了。”
他拉起我的手,紧紧握住,然后对孙佳琪说:“佳琪,我们是工作伙伴,我一直很感激你在事业上对我的帮助。但仅此而已。我希望你以后,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家人。”
这番话,说得干脆利落,没有留半分余地。
孙佳琪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。她大概从未想过,自己精心算计了这么久,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。她一直以为,只要乔念这个“绊脚石”被搬开,她就能顺理成章地站到陆承宇身边。她却忘了,感情不是商业项目,不是靠算计和经营就能得来的。
最终,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然后转身,踩着高跟鞋,狼狈地离开了。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我心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。
我转头看向陆承宇。阳光下,他的侧脸轮廓分明,眼神坚定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说。
他笑了笑,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。“应该是我谢谢你。谢谢你,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安安搭好了她的小木屋,举起来给我们看,开心地喊:“爸爸,妈妈,快看我们的新家!”
我和陆承宇相视一笑。
是啊,新家,新的开始。
生活,终究回归了它本来的面貌,平淡,真实,却充满了踏实的温暖。
我的“念木”工坊越办越好,我收了两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做徒弟,每天在木屑飞扬中,传承着这门古老而质朴的手艺。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谁的陆太太,我是手艺人乔念。我的双手,可以创造价值,也可以撑起我自己的天空。
陆承宇也变了很多。他依然忙碌,但不再是工作狂。他学会了平衡事业与家庭,学会了拒绝不必要的应酬。他会陪我一起去山里挑选木料,会在我赶工时,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陪伴。他甚至还用我教他的榫卯技术,亲手给安安做了一个小书架,虽然有些歪歪扭扭,但安安宝贝得不得了。
我们就像两棵各自独立的树,根在地下紧紧相连,枝叶在地上相互依偎,一起沐浴阳光,也一起抵挡风雨。
有时,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回想起那段奇特的“穿越”经历。我不知道那个在五年里迷失了的“乔念”去了哪里,但我很感谢她。是她的经历,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一个女人,无论何时,都不能放弃自我成长。当你把所有的价值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时,你失去的,不仅仅是对方的爱,更是你自己。
一个周末的午后,我们一家三口去逛一个旧书市场。
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我看到了一本泛黄的《营造法式》。那是我学艺时,师傅送我的入门书,后来在一次搬家中遗失了。
我惊喜地拿起来,翻开扉页,却愣住了。
扉页上,有一行清秀的钢笔字迹:赠吾爱乔念,愿你以匠心,筑梦人生。落款是:陆承宇。日期,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。
我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。
我拿着书,转身问陆承宇:“这个……是你送我的?”
陆承宇看到那本书,也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。“你找到了……我还以为早就被你扔了。”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他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:“结婚第一年,你还整天泡在工坊里。那时候,我觉得你特别有魅力。我买了这本书,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,支持你的事业。可是……那天,你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回来,跟我大吵了一架。”
他的声音很低,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。
“你说,你的同学嫁了人,住的是几百平的豪宅,开的是几百万的跑车。而你呢?还要守着一堆破木头,像个男人一样干活。你说我没本事,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。”
“从那天起,你就变了。你不再进工坊,扔掉了所有的工具。你开始学着那些阔太太的样子,逛街,美容,攀比。这本书,我也就……没能送出去。”
我听着他的叙述,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本旧书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原来,一切的根源,都埋藏在那里。不是他变了,也不是生活变了,而是那个“我”,在外界的浮华和内心的虚荣中,主动放弃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。
而他,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,只能笨拙地用物质去满足她,却离她的心越来越远,最终两败俱伤。
我抬起头,看着陆承宇,眼泪滑了下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说。
这声对不起,是替那个迷失的“乔念”说的。
陆承宇伸出手,轻轻地为我拭去眼泪,摇了摇头。“不,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如果我当时能多跟你沟通,而不是用沉默和金钱来解决问题,或许……我们不会走那么多弯路。”
他把我拥入怀中,紧紧地抱着。
“乔念,幸好,你回来了。幸好,我们还有时间,重新开始。”
我靠在他的怀里,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,听着不远处安安银铃般的笑声,心里一片安然。
阳光透过书架的缝隙,洒在我们身上,温暖而明亮。我知道,那段长达五年的噩梦,终于彻底醒了。而我的人生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