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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史上最色淫乱公主想招驸马,被选中的是文曲星转世放榜那日,我在十里长亭静候,等待我的状元郎依约而来,娶我为妻。但他赴约时,带来的却非花轿,而是一千两银票。他神色闪躲,不敢看我:“姑娘,万分抱歉。我与公主已然情投意合,大婚之日就在眼前。”我捏着那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银票,许久没有开口。直到状元郎策马远去…史上最色淫乱公主想招驸马,被选中的是文曲星转世
放榜那日,我在十里长亭静候,等待我的状元郎依约而来,娶我为妻。
但他赴约时,带来的却非花轿,而是一千两银票。
他神色闪躲,不敢看我:“姑娘,万分抱歉。我与公主已然情投意合,大婚之日就在眼前。”
我捏着那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银票,许久没有开口。
直到状元郎策马远去,背影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,我才怅然低首,在我那本长长的名册上,将他的名字重重划去。
听闻秦放高中榜首的消息,我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几日路。
一路风尘,我心中既有遗憾,不能亲见他金鞍游街的无上风光,又暗自庆幸,这般出类拔萃的男子,已是我的囊中之物——婚书为证。
掏出那纸已然泛黄的婚书,上面满是他昔日对我许下的海誓山盟。
我拍着鼓鼓囊囊的包袱,心中一片安然。
近乡情怯,到了京郊驿站,我压下内心的忐忑,定了间上房,坦然报上了新科状元秦放的名号,将账记于他名下,然后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。
驿站小吏听闻我是“状元娘子”,态度愈发恭敬,甚至捧来了精致衣裳与一袋银钱。
“早闻秦公子大名,小人与同袍仰慕许久,还望姑娘收下。”
我不忍平白“剥削”,故作为难,给小吏写了张借据。
“我入京匆忙,确有些窘迫,这些心意我便不推拒了。只是秦放不日将入朝为官,为免落下口舌,这些便算秦放暂借,待安顿妥当,我必让他送还。”
如此推拒三番,小吏才收下借据,对我“深明大义”赞不绝口。
“姑娘如此顾全大局,实乃秦公子之福。”
我也满意:“诸位放心,今日恩情,无论我与秦放日后能否成就美谈,我二人都记下了。”
驿站的插曲暂过,我将信送达秦放。
他的回信极简,约我卯时,十里长亭一叙。
卯时天蒙蒙亮,秋意正浓。我披上小吏所赠斗篷,满心欢喜地同他辞别:“郎君有约,今日怕是不回了,多谢诸位这两日的照拂。”
小吏真心为我高兴:“娘子心善,合该如此。”
天光破晓,那道曾让我魂牵梦萦的挺拔身影,终于骑马映入眼帘。
今日的秦放,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。
往日束发的朴素木簪,已换作雕花玉冠,长眉入鬓,意气风发间更添了几分迫人的锋利。
“侍画,你来了。”
我微一颔首,垂眸盯着脚尖,故作羞涩。
说起来,我与秦放相识不过半年,他埋首苦读,我亦甚少打扰,只在他断炊之时,送上一餐饱饭。
我知道,话本里贤惠的女主角,都是这般模样。
秦放的眼神复杂无比,最终化作一声长叹:“是我有负姑娘。”
“此话何解?”我立时抬头,直视那张曾日夜思念的脸。
“我……我与公主两情相悦,不日即将完婚。”
他鼓足勇气,一口气说完,再不敢看我的表情,伸手递来一千两银票。
“是我对你不起,这算是我的一点补偿。日后……你我便如陌路。”
我面露为难:“恐怕不能如公子所愿。”
见他脸色一沉,我才慢悠悠地补充:“驿站小吏问起你我关系,还借了我许多银子……”
他如释重负:“这些无妨,小事一桩,我自会处理。”
我将那纸婚书交还于他,目送他往驿站方向去了。直到他身影不见,我才轻叹一声,从那鼓鼓囊囊的包袱里,掏出了两卷纸。
秦放的名字,赫然在第一位。
我用笔尖在他名字上不舍地摩挲了两次,终究还是将它划去。
“罢了,下一个。”
我叫陈侍画。
一个平平无奇,热衷于“捡”美男的平凡女孩。
我爹是村中猎户,家境尚可。自小我就随爹在山中寻宝。
打猎只是我微不足道的爱好之一。
八岁那年,我爹发现了我惊人的“天赋”。
明明那座宝山人迹罕至,我却隔三差五就能“捡”回一个活人,还都是些落魄书生。
我娘总说我心善,脸被树枝划伤,也不忘把人拖回家。
我爹则在山下盖了排茅草屋,专门用来放我捡来的人。
以前我不懂,直到后来看了话本子,我才恍然大悟,我这体质,是万中无一的主角命。
要不怎么捡来的都有些学识,是话本里的翩翩公子呢。
那些书生,个个都许我婚约,承诺一旦金榜题名,必来娶我。
我其实很困惑:救命之恩,难道不该黄金万两来报?把自己搭给我,让我 日 后洗手作羹汤,伺候他全家,这究竟是报恩还是报仇?
不解归不解,我还是用纸笔记下了他们的名字,毕竟话本子里,美救英雄,也能成就佳话。
后来爹娘老了,我就在茅草屋前支口大锅,捡来的都管一碗野菜糊糊,美味营养,经济实惠。
那长长的名册里,秦放位列第一,是唯一的状元,含金量最高,一出手就是千两。
正好,名册上的其他人,也多在京城。
我便坐着驴车,来了这座纸醉金迷的城池。
京城正为公主大婚忙碌,满城红绸。
我去了京城最大的杏花楼,要了几样招牌菜,开始思索下一个目标。
一位公子哥笑意盈盈地招呼着客人,与我包厢的店小二撞了个满怀。
小二慌忙道歉:“对不住,姑爷,对不住!”
那公子正欲发作,目光透过门缝瞥见了我,脸色骤变。他寻了个由头支开小二,闪身进了包厢。
“画儿?”
我一听这声音,便将他与记忆对上了。
此人赵峻,三年前寒冬敲响我家的门,自称迷路饥饿,形容枯槁。
“姑娘,某迷路至此,腹中饥饿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我就熟练地塞给他一碗野菜糊糊。
后来据他回忆,那晚的我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,心软慈悲。
可他忘了,那糊糊里的野菜有微毒,他当晚一边喝一边吐,吐到最后昏了过去,等我天亮发现,人已经奄奄一息了。
我心怀愧疚,请郎中照顾了他几日。他走时信誓旦旦:“今日一别,万望姑娘在此等待,待我金榜题名,定来迎娶!”
我不语,只是将他的名字填在了名册上。
“一别三年,”赵峻有些感慨,“如今我已是此间少东家,陈姑娘却风采依旧。”
“可小二方才唤你‘姑爷’。”我打断他,“赵公子既已入赘杏花楼,也难怪一别三年,都不曾寄上一封书信。”
我的话让他尴尬至极,他红着脸,掏出五百两银票:“当年之事,确实是我负你。我知道姑娘生性自由,定然不喜被家庭束缚。”
他天人交战半晌,一咬牙,又掏出三百两。
“我知道救命之恩不能用银子买断,但……日后姑娘若有难,赵峻定赴汤蹈火。”
我看着那八百两银票,心里有些落差。区区一个赘婿,油水不大,竟还没秦放大方。
“你我之间,谈钱就俗了。”
我从善如流地收起八百两银票:“我知公子不易,曾经的约定本就是玩笑,日后就做陌路吧。”
归还婚书时,我借口赏玩,拿了他腰间的玉佩和发簪,估摸着将将能抵二百两,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划掉赵峻的名字时,我便知,下一个的“赎身费”,怕是没这么高了。
不过我不贪心,聊以慰藉。
从杏花楼出来,我往客栈走。
路上翻着名册,盘算着跟谁的距离最近,这时,冷不防,狭窄的巷子里窜出几个黑衣人。
“陈侍画?”
他们面色不善地打量着我。
我有些紧张,此时身上没有任何防身武器,如入狼窝。
“我家主人有请。”
我被带到了公主府。
公主比我想象的要随和,她托腮打量我,眼中满是好奇:“我听说秦放来了个小青梅,在驿馆就四处张扬,今日一见,果然不俗。”
我心中一紧,立刻换上惊慌之色:“民女蒲柳之姿,何敢当公主一赞!”
我赶紧撇清:“我与秦公子只是旧识。我此次入京,是为寻我真正的夫君!”
我“情急之下”掏出另一份婚书:“不知您认不认得?他是新任翰林院编修,新科进士沈自溪,这是我和他的婚书。”
公主坐直了身体,皱眉接过婚书,在名字那里摩挲许久。
“你是来找沈自溪的?”
她拧眉看我:“你可知,他已与李侍郎之女定亲,明年便要成婚了。”
我闻言,如遭雷击,跌坐在椅子上,“怎么,怎么可能!”
眼泪说来就来,“他曾经说考中便会八抬大轿来娶我,怎会言而无信?”
“你,你别哭啊。”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公主的预期,她反倒手足无措地来安慰我,“没准儿他是忘了?”
“不可能,去年我们还鸿雁传书,他为我题诗,遗憾我没在他身边呢。”我抓着公主的手,哭得凄惨。
公主真是个好人。
她不仅赠我千金,还拍案而起,誓要帮我向那个负心汉讨个说法。
我顺势住进了公主府,整日陪她听曲谈心。几日下来,她也渐渐对我改观。
“初见妹妹,我还当你是不长眼想来跟我抢男人的,没想到妹妹如此通透。我反倒隐隐觉得,秦放配不上你了。”
“公主说笑,秦公子能得公主青睐,才是他的福气。”
我与公主双手紧握,她眼中盛满了对我的欣赏,我眼中满是对她壕气的仰慕,感情更近一步。
“那沈自溪求娶李小姐之时,还被奉为全城美谈,人前只说倾慕李小姐文采,却半点不提与妹妹的婚约,可见其人品低下!”
公主义愤填膺,“我已联络了几位姐妹,还请了我表哥来压阵,定要压着那沈自溪给妹妹赔礼道歉!”
我摸着鼻子,暗自心虚。
我本是广撒网,谁知这网里的鱼,个个都靠着女人上了岸。
我心里是十分鄙夷的。
可……
我暗暗摸了摸胸口的银票,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
若是没有足够的爱,银票也是很好的。
几位小姐依约而至时,我正陪公主听新排的戏,讲的是痴情女被无情男所负,化身厉鬼寻仇之事。
公主看得捂嘴直呼可恨。
我却有些昏昏欲睡,化成厉鬼报什么仇?
一场戏毕,公主抹着泪叹息:“妹妹的经历,与这戏倒有几分相似!”
“我们女人无非是想嫁个好人家,那沈自溪停妻另娶,还欺骗李小姐,简直罪大恶极!今日我等必不会放过他!”
李侍郎家的小姐也在其中。
她气情郎的隐瞒,又恨我搅她婚事:“陈小姐既知木已成舟,何必闹到公主面前?”
我也烦躁。
我虽对成亲不在意,可银子是无辜的啊。
我甚至听见了银子飞走的声音。
但不这样说,公主知道我与秦放的关系,我小命不保啊!
没等我忐忑多久,沈自溪便在我们的期盼中走进了公主府的主院。
可他身后,跟着一个自称公主表哥的男人,我定睛一看,这不就是我名单上的祝随云?
更要命的是,秦放也揽着祝随云的肩膀,一并走了进来!
“侍画?”
三个男人,三道目光,齐刷刷钉在我身上,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。
三个男人围着我来回打量。
我站在院中,被三个“前任”围观,脑中飞速运转。
“想不到侍画妹妹交友甚广,竟认识我表哥。”公主愣了一瞬,过来帮我解围。
当着公主的面,秦放不敢造次,只迎向公主,扶住她的手臂:“公主与陈小姐……认识?”
公主嗔怪地瞥了他一眼:“驿馆的人都传遍了,说新科状元来了个‘小青梅’,我又怎会错过。”
秦放闻言,立刻回头看我,眼中全是“你竟敢骗她”的谴责。
我焦头烂额,却也不忘维系客户。
“公主心胸宽广!听闻我的遭遇,还要为我做主!秦公子,你真是高攀了!”
秦放眨眨眼,秒懂了我的信号:“过奖了,还是公主心地善良。”
他与公主隔着我脉脉对望,眼含深情。
只剩祝随云,他冷笑着抱臂看我:“陈小姐真是心善,听闻沈公子也是你救的?你怎的处处救人?”
面如死灰的沈自溪闻言,眼中爆发出光芒:“是啊,陈小姐怎么处处留情?”
“处处留情,与处处救人,还是有分别的。”
我似笑非笑地看向祝随云:“我记得,祝公子早与周太傅家的嫡小姐有婚约吧?我与你有恩,可未留情,你怎的说话如此尖刻?毁掉救命恩人的名声,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祝随云的反驳在看到我怀里露出的婚书一角时,咽了下去。
“祝公子当初身负重伤,我可是用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天山雪莲,才将你的性命保住。”
我捂住心口,一脸痛惜:“我这般清贫,救了你,既没要银钱,也未求报恩,已是仁至义尽。可没想到你还……”
“欲语泪先流”。
在场的几位小姐立时对我同情不已,纷纷对祝随云怒目而视。
公主也帮我说话:“表哥,陈小姐真的善良!祝家也不是什么贫苦人家,吃了人家的药,就该赔给人家才是。也是今日刚好见到了,陈小姐不图回报,可咱们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家。”
在我与公主殷切的注视下,祝随云铁青着脸,极不情愿地掏出几张银票,塞进了我的怀里。
我拿出来一看,三百两。
啧
「说起这天山雪莲,当真是稀世奇珍,有价无市。我虽不贪图祝公子的身外之物……」
我话只说了一半,便适时地停住了。
祝随云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,瞪着我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,他当初受的伤,我哪里有钱买什么雪莲,不过是随手抓了把泥巴糊弄上,他发高烧,我就拼命灌雪水。他能活下来,全凭他自己顽强的生机才挺了过来。
可这事,旁人不知情啊。
公主和在座的千金们看我的眼神,活像在看一个趁火打劫的女贼。
祝随云咬着后槽牙,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:「今日出门仓促,银两未带足,下次一定补上。」
「我就知道表哥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!」公主如释重负,立刻招手叫来了下人,「那便让下人跑一趟,总不能让陈小姐一直垫付。」
祝随云的眉心狠狠一抽,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下人领命而去。
下人走后,李小姐才深吸了一口气,款款走到沈自溪面前。
「沈公子,你若早些言明与陈小姐已有婚约,我又岂会自甘堕落,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!」
她神情凄楚,眼眶泛红,「平白让我担了个以势压人的恶女名声。」
我赶紧拉过她的手,柔声安慰:「我与沈公子的旧事,本就鲜为人知,李小姐不知者不罪。只是某些人,得了新欢便忘了旧爱,脸皮之厚,令人咋舌。」
沈自溪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,窘迫地看着我。
当初我救他于微末,他便主动许诺,要以身相报,发誓要让我过上好日子。谁知一到京城,处处碰壁,时日一久,他的雄心壮志被消磨殆尽,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。
好在,骨气尚存。
他对我深深一揖:「见利忘义,实非君子所为,是小生错了。我明日便去李家退亲,此生此世,只守着你一人。」
我定定地看着他这张脸,心里却在盘算。
不得不说,就这么短短三日,我已入账三千两银票,这实在是
有了这笔钱,我什么样的俊俏郎君找不到?
而且找来的,必定对我一往情深,不会像他这般心存芥蒂。我若此刻答应了沈自溪,才是真的头脑发昏。
思及此,我后退一步,坚决地摇了摇头。
「我与李小姐虽初见,却一见如故,情同姐妹。我陈侍画绝不做夺人所爱之事。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,日后即便李小姐与沈公子未能结成连理,我也绝不会再与沈公子有任何往来。」
虽然没能再捞一千两,但我赢得了满京城的好名声。
我一时间,竟成了公主与诸位千金的闺中密友,人人称道。
送我离开时,秦放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:「陈小姐真是好算计,银子到手,名声赚足,如今这京中的人脉,怕是比我还要广阔了。」
「秦公子过誉了,全仰仗公主抬爱。」
他显然还是意难平。
一把夺过我那鼓鼓囊囊的包袱,从中翻出了那张名单。
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晌,握着纸的手都开始发抖:「我与姑娘的情分,难道只值这纸上的几行字?」
「难怪你收了银票便抽身离去,原来从始至终,你图的都只是银子。」
我咂了咂嘴,暗自腹诽:不图钱,难道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?
男人啊,总是这般自以为是,总觉得女子必定对他情根深种,非他不可,打死也不信,这世上真有我这等纯粹图财的女子。
我垂下眼帘,做出一副欲语还休的哀怨模样:「秦公子说笑了。我便算是倾慕于你,又怎敢与公主相争?我如今所为,不过是识时务罢了。」
毕竟,少了他一个,我这名单上,可还有长长一串呢。
没有爱,有很多很多的银子,也足够了。
我是在一条破败的巷子里找到了莫停封的。
他浑身上下,只摸出了几块碎银。
我大为不解:「你不是已经官拜四品,成了朝廷大员吗?怎会混到如此田地?」
莫停封惨然一笑,对我长叹一声:「原是与姑娘约定,待我功成名就,便风光娶你。只可惜……我被卷入贪墨一案,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。」
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那张脏污的脸上满是对我的亏欠。
「对不住,莫某……要食言了。」
我抿着唇看他,心中只觉可惜,可惜了那些即将到手的银子。可我的双脚,却像是灌了铅一般,怎么也挪不动。
我本该掉头就走的。
可我走出巷口,又忍不住鬼鬼祟祟地折返回来,悄悄跟在他身后。
只见莫停封长叹一声,仔细整理了一下那件洗得发白的袍子,捏着那几粒碎银,蹒跚着往城外走去。
他昔日的府邸早已被查封,他走了好几里山路,最后在一座破庙前停下。
面对着破旧的土地神像,他深深作揖:「小生今日走投无路,借贵宝地暂住一晚,明日天亮即刻离去,恳请土地公行个方便。」
我一路尾随,基本可以确定,他不是在装穷赖账。但我又有些纳闷了。
我如今的穿着虽不奢华,却也干净整洁,他这般落魄,见到我,不该是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吗?
我不是个爱内耗的人,想不通便不再想,索性直接出现在他面前。
「你跟我走吧,我正缺个收账的帮手。我一个月给你开五十个铜板。」
我张开五指,给出了一个自认为“天价”的数目。
莫停封怔怔地看了我许久。
「……可那些人都是达官显贵,万一我要不到账……」
他立刻就答应了。
有了莫停封的加入,我果然轻松了许多。
他捏着那一沓婚书,陪着我在京中各路贵人府邸间穿梭,没过多久,我的腰包就又鼓了起来。
他看我的眼神愈发复杂:「我当初与你撇清干系,是怕连累你
所以,他现在是怕被我连累了?
我威胁地眯起了双眼。
他赶紧叹气:「我们这般行事,真的不会被官府当成骗子抓起来吗?」
但他一看到公主府派人送来的请帖,又动摇了。
「莫某这算是,彻底上了姑娘的贼船了。」
我没听清他的小声嘀咕,正被公主热情地拉着手说话。
「上次一别,李小姐已经与那沈自溪解除了婚约。侍画,依本宫看,不如你就
我立刻换上一副哀戚的神情:「公主有所不知,我已在众人面前立誓,绝不会再与沈公子再续前缘。况且,李小姐如今是我的好姐妹,我怎能行此背信弃义之事?」
公主一拍手,赞道:「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!李小姐她们还背地里揣测你!」
我这才知道,她们这群千金小姐,竟然拿我开起了赌局,赌我会不会回头去找沈自溪。
全场竟只有公主一人信我的人品。
我立刻对公主表达了滔滔江水般的感激,并从她手中接过了五百两银票的彩头。
「我赌你赢,可不是为了这点小钱,」公主豪气地摆摆手,「纯粹是相信你的为人!」
为了证明此言不虚,公主将所有的彩头都塞给了我,感动的我差点热泪盈眶。
刚从公主府出来,秦放就阴魂不散地叫住了我。
他看看我,又看看我身边的莫停封,眼神中满是讥讽:「这才几日,你就移情别恋,要跟这个男人走了?」
「你可知他是谁?今科舞弊案,他深受牵连,这辈子的前途都毁了!」
「我已为你置办了一处宅院,虽不能许你名分,但足可保你一世衣食无忧。」
他负手而立,清俊的眉宇间,满是对我“不识好歹”的疼惜。
我麻了,莫停封麻了,跟在秦放身后,刚巧走出来的公主也麻了。
「秦放,你在胡说什么?」
秦放的身子瞬间僵住,他扭头的动作慢得仿佛能听见脖颈“咔咔”作响。
莫停封在一旁拼命低头,强忍着笑意。
我狠狠瞪了他一眼,主动上前,开始“解围”。
「秦公子是看我与莫公子情投意合,却苦无落脚之地,他老人家宅心仁厚,这才说要为我们置办一处宅院,好让我们日后安身立命呢!」
我双眼放光地看着秦放,一脸崇拜。
「我虽与秦公子相识一场,却不知他竟是这般古道热肠的好人!得知莫公子囊中羞涩,拿不出聘礼,竟还说要帮他一并置办了。我……我真是太感动了!」
我捏着裙角,做出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。
公主皱着眉思索了半天,也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。
听到我这番“解释”,她了然地看了秦放一眼:「原来是同乡之间互帮互助,秦放,你可真是个大善人。」
秦放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,那句「你胡说八道」到了嘴边,却在对上公主那“赞许”的目光时,硬生生咽了回去,仿佛吞了只活青蛙,不上不下,难受至极。
最后,他用尽全身力气,恢复了往日的沉稳。
「我与陈小姐相识一场,如今才知她与莫公子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念及她昔日遭遇,确是同情。毕竟……陈小姐的爹娘也曾帮衬过我,他们如今日子【辛苦】,我理应帮衬。」
【辛苦】二字,他几乎是从后槽牙里碾出来的。
莫停封也是个机灵的,立刻上前,对秦放行了个大礼,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。
「秦兄当真仁义!小弟确有迎娶侍画之意,无奈时运不济,莫说聘礼,眼下连三吊钱都凑不出。秦兄此举,可真是解了小弟的燃眉之急了!」
我在一旁,适时地“感动”到说不出话来。
我和莫停封的婚事,在秦放的“鼎力相助”下,很快就定了下来。
莫停封拿着那张越来越长的聘礼单子,迟疑地问我:「这……真的好吗?」
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在礼单上再添上一架双面屏风和六颗东珠。
「不是,我不是说这个……」莫停封急得汗都出来了。
「那你是不想娶我吗?」我仰头看着他,正好对上他上下滚动的喉结。
男子清俊的脸上满是急切:「不是!」
「嘘,」我伸手堵住他的嘴,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。」
人生在世三万六千日,这个不行我就再换下一个。不过,就冲他这副好皮囊,也不能便宜了旁人。
我并非京城人士,莫停封的祖籍也不在此处,况且京中“熟人”太多,我可不想在这里张扬成婚。
离开京城那日,公主和秦放都来送行了。
「侍画,我是真舍不得你走,成个亲而已,何必非要回老家?」公主拉着我的手,依依不舍。
我也舍不得公主这棵摇钱树,可再不走,怕是真的要玩脱了。
「公主放心,等我们安顿好了,下次回来,一定登门拜访。」
秦放,显然也“舍不得”我。
他死死盯着我们俩身后空荡荡的马车,「那些聘礼呢?你们不会是忘在京城了吧?放在何处了?若是不便,我替你们收着也行。」
他嘴唇发白,双目发直,那模样,颇有几分冷宫里失心疯的妃嫔的架势。
「自然不会忘的,」莫停封一如既往的实诚,他又给秦放行了个礼,「侍画她请了镖局押送。我们打算一路游山玩水,慢慢地晃回老家。等我们到了,聘礼也该到了,绝不会耽误婚期。」
秦放猛地松开了抓着莫停封的手,眼底最后的光也暗了下去。
「好了好了,送君千里终须一别,」我赶紧打断这伤感的氛围,「山不转水转,以后总有重逢之日的!」
离开了京城,我和莫停封之间,陷入了少有的沉默。
毕竟满打满算,我俩相识也不过数日,这冷不丁的就要结为夫妻,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。
回乡的路上,我们在野外夜宿。
莫停封一言不发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。
幽幽的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,将他的长发染上了一层暖黄,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富贵公子的错觉。
「你……可真的想好了?」他忽然开口,「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,若是日后反悔,可就来不及了。」
我忽然想起了初遇他那天的情景。
天空飘着小雪,那个脏兮兮的少年,唯有一双眼睛干净得如同琉璃。
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我递给他的包子,白色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。
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,认真地说:「姑娘一饭之恩,莫某没齿难忘。」
我当时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,只顾着盯着他那口雪白的牙齿发呆。
火星舔舐着干柴,发出「哔啵」的轻响。我回过神,直视他眼中的忐忑不安。
「想好了,」我拍了拍身边鼓鼓囊囊的小包袱,「我相信我们能把日子过好。再说了,还有这些银子呢。」
我还没听说过,哪对有钱人能把日子过差的。
只要有了银子,我们便可以只谈风花雪月,不问柴米油盐,处处皆是浪漫。
我们最终在江南水乡安了家,做了一对闲散的富贵翁。
凭着在京城积攒下的人脉,我开了一间「金缕阁」,广邀各路文人墨客前来作诗品茶,很快,金缕阁便成了江南一带最有名的雅集之地。
莫停封很喜欢和那些书生探讨学问,闲暇时,他便在城中开办义学,教孩子们识字,也不收费,纯粹是图个乐呵。
公主对我的金缕阁很感兴趣,私下命我搜集这些才子的诗词文章,意在为朝廷举荐人才。
后来不知怎的,这事传到了太子耳中。太子也开始让我暗中留意江南一带的各种消息。金缕阁摇身一变,竟成了皇室在江南的暗探据点,太子甚至还按月给我发月俸。
趁着时机成熟,我和莫停封办了一场风光无限的婚礼。
秦放“友情赞助”了全套的聘礼和嫁妆,外加一笔不菲的安家费。听说他这几年在公主门下敛的财,几乎全折在了我这里,即便如此,还欠着我六颗东珠未还。
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,六颗没有,三颗也行。
听闻此言,秦放连夜辞官,跑去了海边,说是要跟渔民学习,亲手下海,看看能不能捞到东珠。
当然,他不去也不行,公主殿下盯着呢。
公主说了,她就是看上了秦放这种“言而有信、高洁不屈”的品质,才愿意下嫁于他。为了我这个“同乡旧识”,他怎能不拼命?
我得知此事后,特意给公主寄去了一封信。信中先是盛赞了公主的眼光,随后才“不好意思”地提了提当年我和秦放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。
信末,我再三保证,自己对秦放早已没了旧情,请她务必放心,我绝不会介入她二人的感情。
公主的回信很快就到了。
她竟在信中反问我:【你道我为何这般折腾秦放?】
她说,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俩那点事。她堂堂金枝玉叶,起初也不甘心,想着自己怎会比不过一个乡野村姑。可后来她想通了,凭她的身份,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,区区一个新科状元,她还真不放在眼里。
之所以非要秦放给我出这份聘礼和嫁妆,不过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,顺便给他个教训罢了。
毕竟,这么多年,他顶着“公主门生”的名头,也确实捞了不少好处。
这些银子,兜兜转转,最后还是便宜了我。
莫停封看完了公主的回信,好笑地敲了敲我的额头。
「你还真当公主是傻白甜?公主府的暗卫,怕是早就将你和秦放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。至于为何不追究你
他心疼地看了一眼我书案上那本长长的、至今还没收完账的名单。
我深以为然地点头:「原来,是我的人格魅力,彻底征服了公主啊。」
婚后不久,我便生了个女儿,和我一样玉雪可爱。
孩子三岁那年,秦放来了。
他在海边足足吹了三年的海风,曾经细皮嫩肉的状元郎,如今皮肤糙得都能磨菜刀了。
看到我后,他眼前一亮。
「侍画,你还是和当年一样,一点都没变。」
「是吗?」我摸了摸自己依旧嫩滑的脸蛋,总觉得这几年养尊处优,我比过去更美了。
不过这不重要。
秦放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,打开来,里面是十二颗东珠。每一颗都有葡萄大小,圆润饱满,光泽莹润,确是难得的极品。
「我在海边的这几年,终于想明白了。真心便如这东珠,可遇不可求。当年是我不懂珍惜,如今,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?」
秦放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满是期盼。
我沉默了片刻。
他的确是我及笄后救下的第一个男子,长相也极合我的心意。当年我也曾精心照顾他,省吃俭用供他读书。
我也曾幻想过,有朝一日能风风光光地嫁给他,不求大富大贵,只求夫妻同心。
或许我们会生几个孩子,他在村里的学堂教书,闲暇时,便将孩子们抱在膝头,教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
年少的我,光是想着这些,脸颊便会泛红。
而如今,已为人母的我,再回想起这些,只觉得心如止水,甚至有些想笑。
见我许久不语,秦放失落地垂下了头。可在我开口叫住他时,他的眼中又瞬间燃起了灼热的火焰。
「秦公子,我想,你是想多了。这世间,最难琢磨的,便是感情。」
「我当初的那颗真心,捧给你时,你弃之如敝履;如今我既已收回,便不会再回头。我这人,向来不爱留恋过去,更不会对感情失望,因为年轻,我输得起。」
「所以,你能找到十二颗东珠,却再也找不回我那颗琉璃般剔透的真心了。」
「过去的事,我早就不在意了。这东珠,我也用不着了。我若想要,我的相公,自会买给我。」
我对他身后眨了眨眼,莫停封正抱着女儿站在不远处。
他笑着走过来,牵起我的手,「算你还有点良心。拿了他那么多银子,这东珠要是再收下,我都替你心虚。」
「嘘,」我嗔怪道,「人家来谈的是真心,你提银子那样的阿堵物作甚。」
莫停封笑着将女儿高高抛起:「若是真心,又怎会因为旁的东西而随意舍弃?说到底,还是不够爱罢了。」
秦放呆立在原地,久久不能回神。那十二颗价值连城的东珠散落一地,引来了周围百姓的哄抢,他也恍若未觉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