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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女人的最高境界:老公管不了就不管,学会放养,学会善待自己第一章 榕树与晚归十一月的雨,总带着一股不情不愿的寒意,黏在玻璃窗上,把陆家嘴的璀璨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。我放下手中的美工刀,轻轻吹掉建筑模型上的一点白色粉末。已经是晚上九点半,客厅里只亮着我工作台上方的一盏暖光射灯,光圈之外,是巨大的、沉…
女人的最高境界:老公管不了就不管,学会放养,学会善待自己

第一章 榕树与晚归

十一月的雨,总带着一股不情不愿的寒意,黏在玻璃窗上,把陆家嘴的璀璨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。我放下手中的美工刀,轻轻吹掉建筑模型上的一点白色粉末。已经是晚上九点半,客厅里只亮着我工作台上方的一盏暖光射灯,光圈之外,是巨大的、沉寂的黑暗。

这套位于滨江的公寓,一百八十平米,曾是我和陈凯共同的骄傲。如今,它更像一个过于空旷的舞台,而我,是唯一的演员,日复一日,排演着独角戏。

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微弱声响。我没有回头,只是将视线从精巧的瓦楞纸屋顶,移向了窗外那片湿漉漉的夜色。我知道是他回来了。我们的默契,如今只剩下这种对彼此作息时间的精准预判。

陈凯的脚步声带着疲惫,在地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湿印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喊我的名字,而是径直走向厨房。很快,冰箱门被打开,又“砰”的一声关上。

“又在弄你的模型?”他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,隔着长长的吧台,显得有些遥远。

“嗯,明天要给甲方汇报。”我回答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小片切割好的“草坪”。那是一块植绒的绿色卡纸,触感细腻,像初春的苔藓。

他走了过来,身上带着一股混杂着餐厅油烟、香水和冷雨的气味。不是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,是一种更甜、更年轻的果香。他将一个打包的纸袋放在我的工作台上,离我的模型很远,怕碰坏了。这是他为数不多的、还保留着的体贴。

“客户请吃饭,在国金中心。给你带了份提拉米苏。”他解开领带,随手扔在沙发上,“今天谈得不错,多喝了几杯。”

“辛苦了。”我打开纸袋,一股浓郁的咖啡和可可粉的香气涌了上来。是一家我们曾经很喜欢、但很久没再去的意大利餐厅的包装。我拿起塑料勺子,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。很甜,甜得发腻。

他没有坐下,只是站在我身后,看着窗外。“小张今天又帮大忙了,”他忽然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炫耀,“甲方那个技术总监特别难缠,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。我这边正头大,小张直接把我们上季度所有的技术参数和竞品对比报告调了出来,整理成图表,五分钟就发到我pad上。当场就把那老头给镇住了。”

我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。小张,张淼,他的秘书。这是这个月以来,我第五次,还是第六次,听到这个名字。

“她很能干。”我把提拉米su推到一边,平静地评价。

“不止是能干,”陈凯似乎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平淡,兴致勃勃地补充,“主要是机灵,有眼力见儿。饭局上知道什么时候该递名片,什么时候该挡酒,分寸感特别好。不像有些刚毕业的小姑娘,愣头愣脑的。”

我转过头,看向他。射灯的光线从下往上照亮他的脸,眼角的细纹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都清晰可见。他眼神发亮,那是一种我很久没在他脸上见过的、发自内心的欣赏。

“是吗。”我轻声说。

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,笑容收敛了一些。“怎么了?累了?”

“没有。”我摇摇头,重新转向我的模型,“只是在想,这个天窗的位置,是不是应该再往东移五厘米,这样早晨的采光会更好。”

我拿起铅笔和三角尺,在图纸上标注。这是我的防御机制。当我不想面对现实中的裂痕时,就躲进一个由线条、比例和结构组成的、绝对理性的世界。在那里,所有问题都有最优解。

陈凯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,或许是觉得无趣,转身走向卧室。“我先洗澡了。对了,下周三我们结婚纪念日,你想要什么礼物?”

“下周三是二十二号。”我说,没有抬头,“我那天要出差,去杭州,项目上的事,周四晚上才回来。”

身后是长久的沉默。

我放下铅笔,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。然后,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盆半人高的榕树盆栽上。叶子有些发黄,边缘卷曲,看起来无精打采。我走过去,摸了摸盆里的土,干得像石块。

上一次给它浇水,是什么时候?我想不起来了。

这盆榕树,是七年前我们搬进这个家时,陈凯兴冲冲从花鸟市场搬回来的。他说,榕树,常青,好养,就像我们的日子。

我从厨房找来水壶,接了水,慢慢地、仔细地浇灌着干涸的根部。水渗透下去,发出一阵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仿佛一声微弱的叹息。

卧室里传来了吹风机的嗡鸣。我站起身,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,一个模糊的、面无表情的轮廓。我忽然意识到,下周三,二十二号,不仅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,也是我负责的那个“云栖”项目提交最终设计方案的截止日期。

我把这个日期,记得比我们的纪念日,更清楚。

第二章 第二次夸奖

周六,难得的晴天。阳光穿过百叶窗,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马线一样的光影。我和陈凯约了中介,去看一套位于浦东内环的老公房。是我父母的房子,他们年纪大了,腿脚不便,想换到一楼或者电梯房。这件事拖了小半年,总算在这个周末提上了日程。

中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姓王,嘴很甜,一口一个“陈哥”、“林姐”。他把房子夸得天花乱坠,“叔叔阿姨这房子地段好,房型正,又是中间楼层,好多客户抢着要呢!”

我父母的房子在五楼,没有电梯。我们爬上去,母亲已经开门等着了。她看到陈凯,脸上的笑容比看到我时更真切些。“小凯来了,快进来,外面冷吧?”

“不冷,妈。爸呢?”陈凯熟络地换上拖鞋,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在桌上。

“你爸去楼下棋牌室了,老样子。”母亲接过水果篮,嘴上埋怨着“又乱花钱”,眼睛却笑得眯成一条缝。

中介小王在屋里屋外地拍照,测量,我和母亲坐在沙发上说话。陈凯则像半个主人,帮着小王拉开吱呀作响的壁橱门,检查水管的阀门。他总是这样,在我的家人面前,他永远是那个体贴、周到、无懈可击的女婿。

“你跟小凯,最近怎么样?”母亲压低了声音,状似不经意地问。

“就那样。”我拿起一个橘子,慢慢地剥着皮。

“什么叫就那样?”母亲的眉头蹙了起来,“你这孩子,夫妻哪有不吵架的。小凯工作忙,压力大,你要多体谅他。男人嘛,事业为重。”

我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,酸得我眯起了眼睛。这些话,从我结婚第一年,一直听到第七年。我已经懒得反驳,只是沉默地咀嚼着。

看房进行得很顺利。下楼时,陈凯的手机响了。他看了一眼屏幕,立刻走到楼梯拐角去接。我跟在后面,隐约听到他放柔了的声线:“……没事,不麻烦……对,你先发到我邮箱,我回去看……嗯,你也是,周末好好休息。”

挂了电话,他走回来,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混合着无奈和一丝得意的微笑。“又是小张,”他对我解释,仿佛在分享一个无伤大雅的秘密,“这丫头,周末还在加班,整理下周要用的资料。我说让她放着我来弄,她非不肯,说怕我忘了。”

他顿了顿,看着我,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。然后,他像是总结陈词一般,补上了那句让我心脏骤然一沉的话。

“你说,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员工?”

这是第二次。

第一次是欣赏她的“机灵”,这一次,是“可爱”。一个四十岁的男人,用“可爱”来形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下属,这个词本身,就像一根微小但尖锐的刺,扎进了我的皮肤里。

我看着他,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,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金边,显得有些刺眼。我没有说话,只是扯了扯嘴角,算是一个回应。

中.介小王在楼下等我们,一脸兴奋:“林姐,陈哥,刚才就有个客户打电话来,说看了照片很感兴趣,想约明天看房。”

“这么快?”陈凯显然很高兴,“行啊小王,效率很高嘛。”

“主要是房子好。”小王谦虚地笑着。

接下来的谈话,我没怎么听进去。我的脑子里,反复回响着“可爱”那两个字。我开始回想,陈凯上一次用这个词形容我,是什么时候?是恋爱时,我穿着新裙子在他面前转圈?还是刚结婚时,我笨手笨脚地学做饭,弄得满脸面粉?太久了,久到记忆都已模糊。

我们和中介告别,走向停车场。陈凯伸手想揽我的肩膀,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。他的手僵在半空,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,插.进口袋。

“怎么了?”他问,语气平淡。

“没什么,刚才风大,有点冷。”我拉了拉衣领,快走几步,先他一步拉开了车门。

坐进车里,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。车厢里一片寂静,只有我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声。

“林舒,”他忽然开口,叫了我的全名,“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”

我看着前方挡风玻璃上的一点灰尘,说:“没有。可能是项目快到截止日期了,压力有点大。”

“那个杭州的项目?”

“嗯。”

“早就跟你说了,别那么拼。一个女人,搞得比男人还累,何必呢?”他发动了车子,熟练地倒车出库,“钱是赚不完的,身体最重要。你看小张,人家也知道劳逸结合,周末还去学什么油画,发朋友圈了。”

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他不仅知道她周末加班,还知道她去学油画,还看了她的朋友圈。而我今天朋友圈发了张父母家的照片,他大概连点开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。

“是吗,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,“挺好的。”

车子汇入车流。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,一如我们之间那些被忽略、被遗忘的时光。我忽然觉得很累,那种累,不是加班画图的疲惫,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、深不见底的无力感。

我闭上眼睛,靠在椅背上。我想,也许母亲说得对,是我太敏感了。也许这只是一种新的、属于办公室的代际语言。也许“可爱”,就像“靠谱”、“给力”一样,只是一个功能性的褒义词。

我努力说服自己,但那根刺,却扎得更深了。

第三章 蓝色的围巾

上海的冬天,真正让人难受的不是低温,而是湿冷。那种冷,能透过厚厚的大衣,钻进骨头缝里。周一早上,我打开衣柜,想给陈凯找条厚实的围巾。

在衣柜的最深处,我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纸盒。我把它拿出来,打开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纯羊绒的蓝色围巾,是我上个月去伦敦出差时,在邦德街的一家老店里买的。那种蓝色很特别,像深海,沉静而有质感。我记得当时想象着陈凯穿深灰色大衣,配上这条围巾的样子,一定很好看。

买回来后,我找了个机会给他,他当时正接着电话,只是瞥了一眼,说了句“谢谢,挺好看”,然后就随手放在了衣帽间的架子上。之后,再也没见他动过。

我拿着围巾走出卧室。陈凯正在餐厅喝咖啡,一边飞快地浏览着平板上的新闻。

“今天降温了,把这条围巾戴上吧。”我把围巾递到他面前。

他抬起头,目光在围巾上停留了两秒,似乎在回忆这是什么东西。然后他笑了笑,“哦,好。放那儿吧,我待会儿走的时候戴。”

我把围巾搭在餐边柜的椅背上,那个位置,他出门换鞋时一眼就能看到。

我去阳台给那盆榕树浇水。黄叶似乎更多了,我摘下几片,扔进垃圾桶。阳光很好,照在叶片上,却没什么暖意。

晚上我加班,快十点才到家。陈凯还没回来。我洗了澡,坐在工作台前,准备再核对一遍“云栖”项目的细节。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微信同学群的消息。有人发了一张照片,配文是:“偶遇陈凯总,在静安这边跟团队聚餐,好不热闹!”

照片拍得很随意,背景是一家日式居酒屋。陈凯坐在中间,正举着杯子,和身边的人说笑着,意气风发。他的脖子上是空的,没有戴那条蓝色的围巾。而坐在他右手边的女孩,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,笑得眉眼弯弯,正侧着头,专注地听他说话。

是张淼。

我把照片放大,再放大。女孩的笑容,年轻,饱满,像一颗刚刚成熟的水蜜桃。我甚至能看清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、闪亮的耳钉。而陈凯看她的眼神,虽然隔着喧闹的人群,依然能捕捉到那一丝不易察rayed的柔和与专注。

那条我精心挑选的、被他遗忘在家的蓝色围巾,此刻像一个无声的嘲讽。

我关掉手机,屏幕暗下去,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。我站起身,走到餐边柜前。那条蓝色的围巾还静静地搭在椅背上,和我早上放的时候一模一样,纹丝未动。

我拿起它,羊绒的触感柔软而冰冷。我把它重新叠好,放回那个深蓝色的纸盒里,然后塞回衣柜的最深处。做完这一切,我像完成了一个庄重的仪式。

十一点半,陈凯回来了。他身上的酒气比上次更重,但精神却很好。

“回来了?”我从工作台前抬起头。

“嗯,跟团队吃了个饭,庆祝项目首战告捷。”他脱下大衣,扔在沙发上,“今天没开车,打车回来的。”

他走过来,俯身想亲我一下。我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混杂着酒气和另一种香水的气味。还是那种甜腻的果香。我下意识地偏过头,他的嘴唇落在了我的头发上。

他愣了一下,直起身子。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”我说,“你没戴围巾,外面不冷吗?”

“哦,忘了。”他回答得轻描淡写,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,“出门急。再说,从车库直接到公司,也冻不着。”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不再追问。

“不早了,早点睡吧。看你眼圈都黑了。”他打了个哈欠,走向卧室,“对了,明天晚上我可能要晚点回来,约了投资方吃饭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走后,我独自在客厅坐了很久。窗外,城市已经沉睡,只有零星的灯火还在闪烁。我看着那个被我塞回衣柜深处的蓝色盒子,忽然觉得,我和陈凯之间,可能也像那条围巾一样。我满心欢喜地捧到他面前,他却只是随手一放,然后转身就忘。

不是他不好,他只是……不在意了。

而我,也终于开始觉得,累了。这种疲惫感,比连续熬夜画七十二小时的图纸,还要令人窒息。

我拿起手机,看了一眼日历。十一月二十日,周一。距离我们的结婚纪念日,还有两天。距离我杭州出差的日期,还有两天。

一切都像设定好的程序,在按部就班地运行。而我,只是这庞大程序里,一个即将出现bug的变量。

第四章 纪念日晚餐

十一月二十一日,周二。距离我们的结婚纪念日,还有一天。

陈凯说他晚上有应酬,我便没等他,自己叫了外卖。一份简单的蔬菜沙拉和一杯燕麦拿铁。我需要保持清醒,为明天去杭州的汇报做最后的准备。

“云栖”这个项目,我跟了将近一年。从最初的概念草图,到如今这套完整的、包含了几百张图纸和一份厚达两百页说明书的设计方案,它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。它对我来说,不仅仅是一份工作,更像是我在日渐失序的生活中,唯一能牢牢抓住的东西。

晚上九点,我正在对PPT做最后的微调,陈凯的电话打来了。

“老婆,在哪儿呢?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,背景里有轻柔的爵士乐。

“在家。”

“我应酬结束得早,现在在Bar Rouge这边,跟几个朋友喝一杯。你要不要过来?”Bar Rouge,在外滩,以无敌的江景和高昂的消费闻名。我们热恋时去过几次,婚后就再也没去过了。

“不了,我明天一早的高铁,得早点睡。”我拒绝了。

“好吧,”他似乎有些失望,但很快又恢复了兴致,“那你早点休息。对了,我给你带了个小礼物,庆祝我们明天纪念日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明天你就知道了。挂了啊,这边有点吵。”

电话挂断了。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精心渲染的效果图,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。礼物?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收到他用心挑选的礼物是什么时候了。生日、情人节,通常都是一个红包,附上一句“喜欢什么自己买”。简单,高效,也毫无温度。

十一点,我准备关电脑睡觉。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。陈凯回来了。

他看起来喝了不少,但心情极好,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。他把一个精致的奢侈品牌纸袋递到我面前,献宝似的。

“喏,纪念日快乐。”

我接过纸袋,里面是一个丝绒盒子。打开,是一条设计精巧的钻石手链,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很漂亮,也很贵。是我会喜欢的风格。

“喜欢吗?”他期待地看着我。

“谢谢,很漂亮。”我说。这是真心话。

他满意地笑了,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在我面前晃了晃,像个邀功的孩子。“为了买这个,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。幸亏有小张,她眼光好,帮我挑了好几个样子,最后我们一起定的这款。”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然后缓缓沉入冰冷的海底。

幸亏有小张。

我们一起定的这款。

原来,这份迟来的、昂贵的惊喜,也烙印着另一个女人的痕迹。我抬头看着他,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滑动着手机屏幕,似乎想给我看他和小张的聊天记录,那些关于如何为我挑选礼物的“功绩”。

他的手机屏幕上,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微信对话框,头像是一个卡通的猫咪。他笑着,把一张照片放大给我看。照片里,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,试戴着好几款不同的手链,其中就包括我手里的这一条。那只手,很年轻,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,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。

“你看,小张为了帮我试效果,还特意跑到恒隆的专柜去拍了上手图。她手腕细,跟你差不多,参考性很强。”他把手机递到我眼前,语气里满是赞许,“这丫头做事就是认真,想得也周到。你看她搭的这个背景,是不是拍得挺可爱的?”

可爱。

这是第三次了。

第一次,是欣赏她的“机灵”。

第二次,是夸赞她的“可爱”。

这一次,他直接把另一个女人替我试戴礼物的照片,当成一件趣事,一份功劳,展现在我面前。他甚至没有意识到,那张照片里,张淼的手,已经代替了我的手,提前预演了这份本该属于我的惊喜。

他没有察觉到我的沉默。他还在那里,放大着照片,指着屏幕,兴高采烈地分析着张淼的“可爱”之处。

那一瞬间,我脑子里所有的线条、图纸、数据,都消失了。那个我赖以逃避的、理性的世界,彻底崩塌。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悲哀,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
我不是嫉妒那个年轻的女孩。我是为我们之间这种被完全漠视的、理所当然的羞辱,感到绝望。在他眼里,我、张淼、这条手链,似乎都只是他生活中的物件,可以随意地并置、比较、谈论。他完全没有意识到,这其中的边界,早已模糊不清。

我看着他,看着他那张因酒精和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。这张脸,我爱了十年。我们从大学毕业,一无所有,到今天拥有的一切,我们一起奋斗了十年。我以为我们是战友,是亲人,是彼此生命中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可在此刻,我清楚地意识到,我们之间,已经隔了千山万水。

我缓缓地,把那条手链放回丝绒盒子里,盖上盖子。然后,我把盒子推回到他面前。

我的声音很轻,但很清晰,清晰到我自己都感到惊讶。

“陈凯,”我平静地开口,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
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他举着手机,愣在原地,像一尊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的雕像。客厅里那盏温暖的射灯,此刻照在他脸上,显得格外惨白。

他看着我,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
他没有立刻暴怒,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,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指责我“无理取闹”。

他只是愣住了。然后,他慢慢地,放下了手机。

他没有拒绝。

第五章 空旷的回声

陈凯的沉默,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我心寒。那是一种猝不及不及的空白,仿佛他从未预想过这个结局,却又在潜意识里,默认了它的可能性。

客厅里静得可怕。那首被他从外滩带回来的爵士乐,似乎还萦绕在空气里,此刻听来,只觉得虚浮而刺耳。

“你说什么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。

“我说,我们离婚吧。”我又重复了一遍,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。我看着他的眼睛,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挽留,一丝慌乱,或者哪怕一丝愤怒。但我只看到了茫然。一种纯粹的、不知所措的茫然。

“为什么?”他问,眉头紧锁,“就因为……这个手链?”他指了指桌上的那个丝绒盒子,仿佛那是一切问题的根源。

“不只是因为这个。”我摇摇头。我忽然觉得解释是一件非常耗费力气的事情。那些日积月累的失望,那些被忽略的细节,那些无法言说的孤独,如何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?如果他懂,我根本不必说。如果他不懂,我说再多也无用。

“那是因为什么?林舒,你把话说清楚。”他的语气开始有了一丝不耐烦,这是他惯常的反应模式——当事情超出他的理解范围时,他会归咎于对方的“不可理喻”。

“陈凯,”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“你还记得我们刚搬进这里时,买的那盆榕树吗?”

他愣了一下,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。“榕树?记得。怎么了?”

“它快死了。”我说,“叶子黄了,掉了很多。我今天早上才想起来,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给它浇水了。而你,你每天从它身边走过,你甚至没有发现。”

他皱着眉,似乎在努力理解我的比喻。“一盆植物而已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“我想说的是,我们的婚姻,就像那盆榕树。我曾经很用心地照料它,期待它常青。但后来,我太累了,我忘了。而你,从来就没注意过它是死是活。”我的声音有些发颤,但我忍住了,“陈凯,我们之间,早就出问题了。不是今天,也不是这个月。是很久以前。”

他沉默了。他环顾着这个他亲手布置的家,目光从沙发,到地毯,再到窗外那片他引以为傲的江景。他似乎想反驳,但又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论据。

“是因为小张?”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名字,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和被冤枉的委屈,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。她只是我的下属,一个很能干的下属。你是不是想太多了?是不是你们女人都这样,喜欢捕风捉影?”

“你看,你还是不懂。”我苦笑了一下,“这不是她是谁的问题。就算没有张淼,也会有李淼,王淼。问题在于你,陈凯。你的心,已经不在这个家了。你跟我说话,三句不离你的工作,你的团队,你的‘可爱’的秘书。你关心她的朋友圈,关心她学什么油画,但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个通宵,你甚至不记得我下周要出差。”

我说到“出差”两个字时,他明显怔了一下。他想起来了。我昨天刚刚跟他说过。
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却无力辩驳。

“离婚吧。”我第三次说出这句话,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悲伤,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,“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。你可以去找一个能欣赏你的成功、崇拜你的光环、觉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趣的‘可爱’女孩。而我,我也可以专心做我的设计,不用再每天晚上等着一扇不会按时打开的门。”

我说完,站起身,走向卧室。我没有再看他一眼。

身后,是长久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跟随着我,但我没有回头。

我关上卧室的门,将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。我靠在门板上,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落,最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。眼泪,在这一刻,才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

我不是在为这段即将结束的婚姻哭泣。我是在为那死去的十年青春,为那个曾经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幻觉,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。

门外,没有争吵,没有挽留,没有摔门而去的愤怒。什么都没有。

只有一片空旷的回声。

第二天一早,我五点半就醒了。天还没亮。我悄无声息地起床,洗漱,换好衣服。我的行李箱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了。

当我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,陈凯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,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。他蜷缩着,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。茶几上,那个装着钻石手链的丝绒盒子,还静静地放在那里,像一个不合时宜的讽刺。

我没有叫醒他。我只是看了一眼那盆枯黄的榕树,然后轻轻地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

清晨六点的上海,空气清冽。我拉着行李箱,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走向地铁站。天边,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
新的一天开始了。对我来说,也确实是新的一天。

第六章 杭州的雨

去往杭州的高铁上,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。我只是靠在窗边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。江南的冬日,总是灰蒙蒙的,带着一种萧瑟的美感。

手机很安静。没有陈凯的电话,也没有他的微信。我们之间,仿佛在一夜之间,切换到了静音模式。

也好。我需要这种安静,来理清混乱的思绪,也需要这种距离,来积攒面对接下来一切的勇气。

抵达杭州东站时,天开始下雨。细密的雨丝,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,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。我叫了一辆网约车,直奔项目所在的西溪湿地。

甲方是一家颇具实力的文旅集团,他们的总部就设在湿地公园的一角,是一栋由知名设计师操刀的、充满禅意的现代建筑。我一直很欣赏这里的设计。

下午两点,汇报会准时开始。会议室里坐满了人,除了甲方的项目负责人、技术总监,还有集团的几位高层。气氛严肃而压抑。

我打开PPT,开始讲解我的设计方案。我的声音很平稳,语速不疾不徐。我讲解着“云栖”这个名字的由来,讲解着建筑如何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对话,讲解着每一处空间布局背后的考量。

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。在这里,我是自信的,是掌控全局的。所有的线条、光影、材质,都在我的掌控之中。这给了我一种久违的安全感。

汇报持续了一个半小时。当我讲完最后一页,说了声“谢谢大家”时,会议室里一片寂静。我能感觉到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带着审视,也带着探究。

甲方的董事长,一位年过六旬、气质儒雅的男士,率先鼓起了掌。接着,掌声响成一片。

“林小姐,”董事长开口了,声音洪亮,“非常精彩的方案。坦白说,在看你这份方案之前,我们内部已经基本敲定了另一家国际知名事务所的设计。但是今天,你动摇了我们。”

我心里一紧。这意味着,我的方案有机会,但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。

接下来的提问环节,果然如我所料,充满了火药味。技术总监首先发难,针对结构的可行性和建造成本,提出了几个非常尖锐的问题。市场部的负责人则质疑我的设计过于“高冷”,担心曲高和寡,影响未来的商业回报。

我一一作答。这些问题,在过去的几个月里,我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。我引述数据,展示模型,分析案例。我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,冷静而准确地处理着每一个信息。

不知不觉,两个小时过去了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。

会议的最后,董事长做了一个总结。“林小姐的方案,有灵气,有深度,这是我们非常欣赏的。但是,商业项目,我们必须考虑投入产出比。这样吧,我们内部需要再开会讨论一下。明天下午三点前,我们会给你一个最终的答复。”

明天下午三点。一个明确的死线。

走出会议室,我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。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。不管结果如何,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。

我没有立刻回酒店,而是在湿地公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。雨还在下,我撑着伞,走在蜿蜒的木栈道上。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泥土的芬芳。远处,几只水鸟掠过水面,留下一圈圈涟漪。

这里很安静,安静得能听到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,嗒,嗒,嗒。

我的手机一直没有动静。我终于还是没忍住,点开了微信。陈凯的朋友圈,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,定位在Bar Rouge,配图是外滩的夜景,文字是:“敬美好的夜晚。”

下面有很多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。有人问:“嫂子呢?”有人开玩笑:“又撇下老婆自己出来嗨?”

陈凯没有回复。

我退出了微信,心里一片空茫。他是在用这种方式,向我示威吗?还是说,他已经开始了没有我的、新的“美好夜晚”?

雨水顺着伞沿滑落,滴在我的鞋尖上。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,不知是因为天气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

我订的酒店就在景区附近。回到房间,我脱掉湿冷的外套,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。捧着温暖的茶杯,我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绿意,忽然觉得,离婚这个决定,或许是我这十年来,为自己做的、最正确的一件事。

就像这个设计方案。即使最终被否决,但它是我心血的结晶,是我独立思想的证明。它本身,就已经是一种价值。

我的婚姻,或许也是如此。它失败了,但那十年的时光,那些共同经历的甘苦,也塑造了今天的我。我不能否定它,但我必须结束它。

我拿出手机,给我的大学同学,也是现在上海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,周敏,发了一条微信。

“周敏,在吗?想咨询一下离婚的相关事宜。”

信息发出去不到三十秒,周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:“林舒?你跟陈凯?怎么回事?”

我把事情的经过,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,隐去了那些过于情绪化的细节。

电话那头,周敏沉默了片刻。

“想好了?”她问。

“想好了。”我回答,没有一丝犹豫。

“行。”周敏说,“你先安心出差。等你回上海,我们见面聊。别担心,有我呢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。窗外的雨,似乎也小了一些。

明天下午三点,无论是项目的审判,还是我人生的转折,都将有一个结果。

第七章 一份报价单

周四下午两点五十分,我正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,一边喝着咖啡,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设计杂志。我的心跳得很快,手心也有些潮湿。

离三点,还有十分钟。
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一封新邮件的提醒。发件人是甲方董事长的秘书。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
我深吸一口气,点开了邮件。

邮件内容很短:“林小姐,您好。经集团董事会慎重讨论,我们一致认为您的‘云栖’方案非常出色。但考虑到项目的整体预算,我们希望您能在现有方案的基础上,将总建造成本下浮%。如果可以做到,我们将于下周一正式签署设计合同。附件为我们财务部门核算的成本明细,供您参考。期待您的回复。”

我反复读了三遍,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

这不是拒绝,也不是全盘接受。这是一个附带条件的、苛刻的邀请。

下浮%。对于一个已经将成本控制到极致的方案来说,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这意味着我需要重新调整结构,替换部分材料,甚至在不影响整体美学的前提下,牺牲掉一些精巧但昂贵的细节。

这几乎等于要把方案推倒,重做一小半。

我立刻下载了附件里的那份报价单。密密麻麻的数字,看得我头晕。甲方的财务果然厉害,他们把我方案里每一处可能“烧钱”的地方都标了出来,从进口的石材,到定制的灯具,再到复杂的曲面玻璃。

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已经凉了。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,让我的大脑清醒了一些。

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,但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。如果我能做到,不仅意味着拿下了这个价值不菲的合同,更意味着我的设计能力得到了最严苛的市场的认可。

我没有立刻回复邮件。我知道,这种时候,急于表态是最不明智的。我需要时间,需要冷静地评估,需要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。

我给公司老板打了个电话,汇报了情况。老板听完,沉默了片刻,说:“林舒,这个项目对公司的战略意义很重要。但是,%的降幅,风险太大了。如果为了降成本而牺牲了设计质量,砸了我们的招牌,得不偿失。你自己把握。无论你做什么决定,公司都支持你。”

老板把皮球踢给了我。我明白他的顾虑。这口难啃的骨头,啃下来是我的功劳,啃不动砸了牙,也只能我自己负责。

挂了电话,我看着窗外。雨已经停了,天空被洗得湛蓝,云层很低,仿佛触手可及。

我忽然想起了陈凯。如果是他,面对这样的商业谈判,他会怎么做?他大概会立刻组建一个团队,拉着张淼这样的得力助手,通宵达旦地做数据分析,然后带着几套方案,约对方吃饭,在酒桌上巧妙地周旋、试探、博弈。

他擅长这些。而我,只擅长跟图纸和模型打交道。

但这一次,我不能再躲在我的专业壁垒后面了。我必须学会像他一样去战斗。

我关掉手机,把那份密密麻麻的报价单打印出来。然后,我要了一壶红茶,在咖啡厅的角落里,铺开图纸,拿出红蓝铅笔,开始一项项地核算、勾画、修改。

我必须在回上海之前,拿出一个初步的调整方案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我完全沉浸在工作中,忘记了时间,也忘记了饥饿。当我再次抬起头时,窗外已经华灯初上。

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,都是我妈打来的。我给她回了过去。

“小舒啊,你怎么才接电话?你跟小凯怎么了?”电话一接通,母亲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。

我心里一沉。“他跟你说什么了?”

“他没说什么。他今天下午过来了,给我和你爸送了些东西,坐了一会儿就走了。我看他脸色不好,话也少,问他是不是跟你吵架了,他也不说。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。”

陈凯去了我父母家。这是我没想到的。他想干什么?打“亲情牌”吗?

“妈,我们的事,你别管。”我说,语气有些生硬。

“我怎么能不管?你们到底怎么了?是不是为我换房子的事?要是钱不够,妈这儿还有点积蓄……”

“不是钱的事。”我打断她,“妈,我很忙,先不跟你说了。我明天晚上就回上海了。”

没等她再说什么,我匆匆挂了电话。我感到一阵烦躁。陈凯这一招,无疑是给我施加了巨大的压力。他知道,我最怕的就是让父母担心。

我看着桌上那堆被我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和报价单,忽然觉得无比疲惫。工作上的压力,婚姻的破裂,父母的担忧,像三座大山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
就在这时,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是一条微信。

是陈凯发来的。这也是我们冷战三天后,他的第一条信息。

信息很短,只有一句话。

“我在你父母家楼下。我们谈谈吧。”

我看着那行字,愣住了。他知道我不在上海。他发这条信息的目的,不是为了“谈谈”,而是在告诉我:你看,就算你不在,我依然是你父母眼中的“好女婿”。这个家,这个关系网,你没那么容易挣脱。

这是一种无声的、高明的示威。

我关掉手机,把脸埋进手掌里。杭州的夜,很美,也很冷。我第一次,感到了孤立无援。

第八章 摊牌的筹码

我没有回复陈凯的信息。我知道,任何回复,都会被他解读为示弱。

我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回上海的高铁。一夜无眠。我在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成本削减方案,每一个细节都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我眼前过了一遍。同时,我也在预演着回去之后,该如何面对陈凯,如何跟他进行这场艰难的谈判。

周五上午十点,我回到了上海。没有回家,我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了公司。

我把团队的核心成员召集起来,开了一个短会。我把甲方的要求和我的初步想法告诉了他们。团队里立刻炸开了锅。

“降%?不可能!这等于让我们把骨头都拆了卖!”结构工程师小李第一个跳起来。

“林姐,这么搞,设计效果会大打折扣的。到时候甲方不认账,我们找谁说理去?”年轻的设计师艾米也很激动。

我没有反驳他们。我让他们把所有的顾虑和问题都抛出来。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,我才开口。

“我知道这很难。”我说,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“但这不是一道是非题,而是一道证明题。证明我们可以在有限的条件下,做出同样精彩、甚至更聪明的解决方案。这考验的不是我们的妥协,而是我们的智慧。”

我把我的思路——用更巧妙的结构设计代替昂贵的材料,用标准化的模块组合代替非标定制,用光影的营造代替奢华的装饰——详细地阐述了一遍。

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。大家开始顺着我的思路思考,讨论,甚至争辩。我看到了他们眼里重新燃起的斗志。

“我需要大家配合我,在下周一早上之前,拿出一套完整的、可执行的调整方案和新的成本核算。”我做了最后的总结,“这个周末,辛苦大家了。项目拿下之后,奖金翻倍,我个人再请大家去普吉岛度假。”

胡萝卜加大棒,永远是有效的。团队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。

整个周末,我们办公室灯火通明。我和团队成员一起,吃着外卖,喝着咖啡,像一个战壕里的士兵。我们重新建模,重新计算,重新渲染效果图。

周六晚上,陈凯给我打了电话。

“你在哪儿?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。

“公司。”

“还在为那个项目忙?”

“嗯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林舒,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?”他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。

“陈凯,我正在忙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。我们的事,等我忙完再说。”我说完,就挂了电话。

我不能让他打乱我的节奏。我知道,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筹码,就是我的事业。我必须先打赢这场仗,才能有底气去处理我人生中的另一场战役。

周一早上九点,我将一份全新的、厚达五十页的PDF文件,准时发到了甲方董事长的邮箱。这份文件里,不仅有调整后的设计方案、3D效果图,还有一份逐项对比的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成本控制清单。

我们最终将成本成功下浮了%。

做完这一切,我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靠在椅子上,一动也不想动。

上午十一点,我收到了董事长的回复。只有一个词:“佩服。”

半小时后,他的秘书打来电话,正式通知我们,合同已经拟好,让我下午过去签署。

挂了电话,办公室里一片欢呼。我笑了,那是这几天来,我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。

下午,我独自一人去了杭州。签署合同的过程很顺利。那位儒雅的董事长亲自接待了我,和我握手时,他看着我的眼睛,说:“林小姐,你是我见过的,最坚韧、也最出色的年轻设计师。你的未来,不可限量。”

那一刻,所有的疲惫,都烟消云散。

回上海的高铁上,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。我告诉她,我拿下了那个项目,公司会有一大笔奖金。我让她和我爸安心看房,钱的事情不用担心,我看中哪套,就买哪套。

母亲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
挂了电话,我看着窗外的夜色,心里一片平静。我知道,回家的时候到了。

我打开家门时,是晚上九点。

陈凯坐在沙发上,没有开灯。只有电视屏幕的光,在他脸上明明灭灭。茶几上,摆着几个啤酒罐。

他看到我,关掉了电视。

“回来了?”他问。

“嗯。”我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,换了鞋,走到他面前。

“我们谈谈吧。”我说。

他点点头,打开了客厅的灯。灯光亮起的一瞬间,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红血丝,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。他看起来,比我更憔悴。

“你想怎么谈?”他问。

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,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。

“这是什么?”他问。

“离婚协议书。”我说,“我已经找律师拟好了。财产分割的方案,我也写在里面了。房子卖掉,一人一半。车子归你,存款和理财产品,按照婚后财产,也一人一半。我没有多要,也没有少要。如果你没意见,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。”

他看着那份文件,像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。他没有伸手去拿。

“林舒,你非要这么绝情吗?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这不是绝情,陈凯。这是公平。”我说,“我曾经以为,我们可以走一辈子。但现在我明白了,有些人,只能陪你走一段路。路走完了,就该体面地告别。”

他抬起头,看着我,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。“就因为我夸了小张几句?就因为我让你觉得被忽略了?这些事情,真的就大到要离婚的地步吗?我们十年的感情,就这么脆弱吗?”

“不是感情脆弱,是我们都变了。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陈凯,你问我为什么。我现在可以告诉你。压垮我的,不是你夸奖张淼,而是你拿着她替我试戴的手链照片,兴高采烈地问我‘可不可爱’时,那种理所当然的、毫无边界的亲近。那一刻我才明白,在你心里,我和她,可能并没有本质的区别。我,只是一个叫‘老婆’的职位,而她,是一个叫‘秘书’的职位。当‘秘书’比‘老婆’更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时,你的天平,自然就倾斜了。”

我顿了顿,继续说:“你带她去见投资人,你跟她讨论我的纪念日礼物,你欣赏她的朋友圈,你记得她所有的优点。而我呢?你只记得指责我工作太拼,指责我‘无理取闹’。在你眼里,我的事业是‘何必呢’,我的情绪是‘想太多’。陈凯,你有没有想过,在你欣赏张淼的‘机灵’和‘可爱’时,我已经一个人,扛着一个团队,打赢了一场你认为女人‘何必去打’的硬仗?”

我把我签下杭州项目合同的事,简单地告诉了他。

他听完,彻底愣住了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,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……陌生。

他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,他的妻子,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,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。

“所以,”他喃喃地说,“你现在是来跟我摊牌的?”

“是。”我点点头,“我不是在通知你,我是在和你商量。商量我们如何用最体面的方式,结束这段关系。”

我看着他,等待他的回答。这一次,我手里握着足够的筹码。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、需要他认可的妻子。我就是我,林舒。一个可以靠自己,买下父母喜欢的房子,可以带领一个团队,拿下顶级项目的独立个体。

离婚,对我来说,不再是天塌下来的事。它只是我人生道路上,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。

第九章 搬离

陈凯最终没有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。

他只是沉默地坐了很久,然后说:“给我点时间。让我想想。”

我没有逼他。我知道,对于他来说,接受这个现实,需要一个过程。他的骄傲,他的惯性,都不允许他这么快就承认自己的失败。

“可以。”我说,“但我会搬出去住。这个房子,在卖掉之前,我们轮流住,或者,你住在这里,我搬走。”

“你要搬去哪儿?”他问,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“公司附近,我已经看好了一套公寓。”我说的是实话。在杭州的那天晚上,我已经通过中介APP,云看了一套位于静安寺附近的一居室。面积不大,但一个人住足够了。

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。
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进入了一种奇异的“室友”模式。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但几乎零交流。他早出晚归,我比他更早出,更晚归。我们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,在同一个空间里错开运行。

我开始打包我的东西。我的书,我的图纸,我的模型工具,还有我每个季节的衣服。这个过程,比我想象的要平静。每收拾一件物品,都像是在和一段过去告别。

我看到了大学时陈凯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,一个手工制作的木质音乐盒,上面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。音乐还能响起,是那首《天空之城》。我把它放进了一个箱底。

我看到了我们去土耳其旅行时买的彩色玻璃灯,它曾在我们的床头,投下过迷离的光影。我把它小心翼翼地用泡沫纸包好。我想,或许可以把它送给周敏。

我的东西,占据了书房和衣帽间的大部分空间。真正收拾起来,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。整整装了十几个大纸箱。

周六,我约了搬家公司。

搬家师傅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,手脚麻利地把一个个纸箱搬上车。陈凯那天没有出门,他一直待在卧室里,没有出来。

我不知道他是在逃避,还是在用这种方式,表达他无声的抗议。

当最后一个箱子被搬上车时,我环顾了一下这个瞬间变得空旷的家。墙上还挂着我们的结婚照,照片上的我们,笑得那么灿烂。玄关的鞋柜里,还并排摆放着他的皮鞋和我的高跟鞋。阳台上,那盆枯黄的榕树,在冬日的阳光下,显得愈发萧瑟。

一切都好像没变,但一切又都变了。

我走到卧室门口,敲了敲门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我说。

里面没有回应。

我等了一会儿,然后转身离开。我没有带走那张结婚照,也没有带走那盆榕树。那些不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,我一件都没有拿。

我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,轻轻地带上了门。

关门的那一刻,我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、像是某种东西被砸碎的闷响。

我没有回头。

搬家货车行驶在延安高架上,阳光很好。我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,心里没有悲伤,也没有喜悦。只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
我的新家在一个老式里弄的顶楼,六十平米,带一个小小的露台。房子是新装修过的,很干净。中介已经提前帮我打扫好了。

我指挥着师傅们把箱子搬进来,然后开始一个人慢慢地整理。

我先把书架立起来,把我那些专业书籍一本本地放上去。然后是我的工作台,我把它安置在采光最好的窗边。我打开一个箱子,拿出我的那些宝贝工具——不同型号的刻刀、切割垫、各种材质的卡纸和木板。

当我把那个未完成的“云栖”项目模型摆在工作台上时,这个陌生的空间,瞬间就有了我的气息。

晚上,我累得筋疲力尽,但心情却很舒畅。我没有开火,点了一份披萨外卖,开了一瓶啤酒,坐在露台的小椅子上。

楼下,是上海最真实的烟火气。孩子们的笑闹声,邻居炒菜的香味,还有远处传来的隐约的叫卖声。这和滨江那套公寓的清冷、安静,截然不同。

这里没有无敌江景,没有智能家居,甚至连电梯都没有。但我却觉得,这里更像一个“家”。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、可以让我彻底放松的港湾。

手机响了,是周敏。

“搬完了?怎么样?”

“刚弄得差不多。累瘫了。”我笑着说。

“新生活的感觉如何?”

“还不错。”我说,“像把电脑重装了系统,虽然很多软件要重装,但运行速度快多了。”

周敏在那头笑了。“比喻恰当。对了,陈凯那边,有什么动静吗?”

“没有。他没在协议上签字,但也没拦着我搬家。”

“他在拖。”周敏一针见血,“他在等你后悔,等你主动回去。林舒,你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。这种事,最忌讳的就是心软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我说,“我不会心软的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。夜风吹在脸上,有些凉,但很清醒。

我看着远处陆家嘴那几栋标志性的建筑,它们在夜色中闪闪发光,像一座座巨大的、冰冷的纪念碑。我曾经以为,住得离它们越近,就越接近成功和幸福。

现在我才明白,真正的幸福,不是住在多大的房子里,不是拥有多美的风景。而是你的内心,是否安宁。

我站起身,回到屋里。我从一个箱子里,翻出了那条被我遗忘很久的、全新的蓝色羊绒围巾。

我把它拿出来,围在自己脖子上。

很柔软,很温暖。

第十章 新的居所

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清晨,我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。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,在墙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痕。

我睁开眼,有一瞬间的恍惚,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然后,我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,和堆在墙角的、尚未完全拆开的纸箱。

哦,我已经不住在那个可以俯瞰黄浦江的房子里了。

我起床,拉开窗帘。窗外,是典型的上海老式里弄的屋顶,灰色的瓦片,斑驳的墙壁,还有几根晾着衣服的竹竿。阳光照在上面,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。

我伸了个懒腰,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没有需要小心翼翼绕开的“室友”,没有压抑的沉默,没有那盆时刻提醒我婚姻失败的榕树。空气里,只有我自己熟悉的、淡淡的香皂味。

我花了一整个上午,把剩下的箱子都拆开,把东西一一归位。我的衣服挂满了小小的衣柜,我的护肤品摆满了小小的梳妆台,我的各种杯子占据了厨房的吊柜。这个小小的空间,被我的个人物品填满,变得温暖而充实。

下午,我去了一趟附近的花鸟市场。我买了一盆小小的琴叶榕,和几盆绿萝、多肉。我把它们摆在露台和窗台上。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绿色的叶片上时,我觉得这个家,才算真正活了过来。

我甚至买了一套新的餐具。不是以前家里那种昂贵的骨瓷,只是一套简单的、日式风格的粗陶碗碟。我用新买的锅,给自己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。味道很简单,但我吃得心满意足。

这是一种久违的、只为取悦自己的生活。

工作日,我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。早上七点起床,在露台上做一会儿瑜伽,然后步行十五分钟去公司。晚上加班到八九点,再步行回来。路上会经过一个水果摊,买一点新鲜的水果。回到家,洗个澡,看一会儿书,或者继续完善我的设计方案。

“云栖”项目进入了深化设计阶段,我和团队忙得不可开交。但这种忙碌,是充实的,是有价值的。每解决一个技术难题,每画好一张细节图,都能给我带来实实在在的成就感。

我和陈凯之间,依然处于一种微妙的僵持状态。他没有再给我打电话,也没有发微信。我们像是在进行一场耐力的比拼,看谁先撑不住。

周敏约我吃了两次饭,每次都给我分析形势,给我打气。

“他现在肯定很难受。”周敏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,分析道,“一方面,他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受挫,接受不了被你‘甩了’的事实。另一方面,离婚对他来说,意味着生活品质的下降和社交形象的崩塌。他那些生意伙伴、朋友同事,会怎么看他?所以,他不会轻易放手的。”

“那他想怎么样?”我问。

“拖。拖到你心烦,拖到你父母给你施压,拖到你觉得一个人生活太辛苦,主动求和。”周敏看着我,“所以,你现在要做的,就是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活色生香,让他知道,你没了他,过得更好。”

我笑了。“我正在这么做。”

事实上,我确实过得不错。没有了婚姻的内耗,我发现我拥有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。我重新捡起了搁置已久的法语课,每周六上午去上课。我还报名了一个陶艺班,学着捏一些歪歪扭扭的杯子和碗。

我开始享受一个人的生活。一个人去看电影,一个人去逛美术馆,一个人在深夜的便利店吃一碗关东煮。这种自由,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展。

当然,偶尔也会有孤单的时刻。比如,当我看到万家灯火,而我的窗内只有一盏灯时;比如,当我生病发烧,只能自己烧水找药时。

有一次,我因为急性肠胃炎,半夜痛得在床上打滚。我挣扎着拿起手机,下意识地就想拨那个熟悉的号码。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,最终还是滑向了叫车软件的图标。

我一个人去了医院,一个人挂号,一个人排队,一个人坐在输液室里,看着冰冷的液体一滴滴注入我的血管。

旁边床位上,一个年轻女孩也是在挂水,她的男朋友在一旁忙前忙后,一会儿喂她喝水,一会儿给她讲笑话。

那一刻,我承认,我羡慕了。

但这种情绪,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。当护士来给我拔掉针头,我站起身,自己走出医院,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时,我心里更多的是一种“我也可以”的踏实感。

原来,那些我曾经以为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情,其实都可以。只是需要多一点勇气,多一点辛苦。

回到家,我收到了陈凯的微信。这是我们“断联”半个多月后,他的第二条信息。

“听说你生病了?严重吗?”

我愣住了。他怎么会知道?

我立刻想到了我妈。我前天跟她通电话时,随口提了一句肠胃不舒服。

我感到一阵恼火。这种被监视、被渗透的感觉,让我非常不舒服。

我没有回复他。

过了大概半小时,他又发来一条。

“我买了点粥和药,在你家楼下。你方便开门吗?”

我走到窗边,掀开窗帘一角,往下看。果然,路灯下,停着他那辆黑色的奥迪A6。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,站在车旁,抬头望着我的窗口。

冬夜的风,吹乱了他的头发。他看起来有些憔悴,也有些……无助。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不可避免地软了一下。

毕竟是十年的夫妻。我们之间,除了爱情,还有亲情,还有习惯。

周敏的话在我耳边响起:“最忌讳的就是心软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,拿起手机,给他回了信息。

“谢谢,我已经好了。东西你带回去吧。很晚了,你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
我没有给他任何可以上楼的机会。

发完信息,我关掉了手机,拉上了窗帘。我没有再往下看。

我知道,这场拉锯战,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。我退一步,就可能前功尽弃。

我必须守住我的阵地。

第十一章 旁观者的视角

陶艺班的老师姓宋,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,短发,爱穿棉麻质地的衣服,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。她话不多,但很会引导学生。我很喜欢她。

周六下午,我照例去上课。工作室里很安静,只有拉坯机转动的嗡嗡声,和泥土被塑造时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
我正在专心致志地修一个杯子的坯体,宋老师走了过来,在我身边坐下。

“最近状态不错,”她看着我手里的杯子,“器型越来越稳了。”

“谢谢老师。”我笑了笑。

“上周你请假,是生病了吗?”她随口问。

“嗯,小毛病,已经好了。”

她点点头,没有再追问。过了一会儿,她忽然说:“上周日,我在安福路的一家咖啡馆,好像看到你先生了。”

我的手一抖,刻刀在杯沿上划出了一道小小的豁口。

“哦?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,“是吗?”

“嗯,他和一个年轻女孩在一起。那个女孩,我有点印象,好像也是我们工作室的学员,不过是另一个时段的。”宋老师的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,“他们看起来,聊得挺开心的。”

安福路,上海最时髦、最小资的街道之一。咖啡馆,年轻女孩,聊得很开心。

这些词组合在一起,构成了一幅我能轻易想象出的画面。

“是吗,”我放下刻刀,拿起一块湿海绵,轻轻地修复着那道豁口,“他朋友多。”

宋老师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。她没再说什么,起身去指导别的学员了。

工作室里依然很安静,但我已经无法再集中精神。我的脑子里,反复播放着宋老师刚才说的那几句话。

年轻女孩。另一个时段的学员。

我忽然想起,陈凯曾经说过,张淼在学油画。油画和陶艺,都属于文艺青年的爱好范畴。那个女孩,会是她吗?

周末,没有工作,他和一个年轻女孩在安福路的咖啡馆。而我,因为生病,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出租屋里。

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对比。

我提前结束了课程,离开了工作室。走在街上,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,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。

我一直以为,陈凯的“拖延”,是因为他还念着旧情,还想挽回。但宋老师无意中的一句话,却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另一扇门,让我看到了事情的另一副面貌。

或许,他不是在等我回头。他只是在享受这种“脚踩两只船”的、左右逢源的状态。

一边,有我这个还没离婚的、在法律上和社会关系上依然是“陈太太”的妻子,维持着他“好男人”的体面形象。他甚至可以在我生病时,扮演一个关怀备至的前夫角色,来感动自己,也感动我父母。

另一边,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和年轻的、“可爱”的女孩约会,享受着新的、充满激情的情感体验。

他什么都不想失去。他想两边都占着。

这个认知,像一盆冰水,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。我之前所有的不忍、心软,此刻看来,都像一个可笑的、自作多情的笑话。

我回到家,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给周敏打电话。

“周敏,我不想再等了。”我说,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抖,“我要尽快解决这件事。”

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周敏听出了我的不对劲。

我把宋老师的话,和我的猜测,都告诉了她。

电话那头,周敏沉默了。片刻后,她冷静地说:“林舒,你先别激动。这件事,只是旁人的一个观察,我们没有证据。就算那个女孩就是张淼,就算他们真的在约会,在法律上,只要没有捉到实质性的证据,也构不成他‘过错方’的认定。”

“我不是要认定他是不是过错方!”我打断她,“我只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!我受够了这种不清不楚、被人当傻子一样耍的状况!我要离婚,立刻,马上!”

“好,我明白。”周敏安抚我,“你听我说。既然他不愿意协议离婚,那我们就只能走诉讼了。但是,第一次起诉离婚,如果对方坚决不同意,法院大概率是不会判离的,会给一个冷静期。要等到六个月后,第二次起诉,判离的可能性才比较大。”

“六个月?”这个时间长度,让我感到一阵绝望。

“对。所以,我们要想办法,让他主动同意协议离婚。”周敏说,“你先别急,让我想想办法。你手上,有没有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?比如,他名下有没有你不知道的财产?或者,他工作上,有没有什么不规范的操作?”

我愣住了。财产?工作?

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陈凯在这些方面的忠诚。我们家的财务,一直是他大包大揽。他每个月会给我一张额度不低的信用卡副卡,家里的开销都从那里走。至于他的收入,我只知道他每年年终奖很高,但具体多少,他不说,我也从不问。

至于他的工作,我更是一窍不通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茫然地回答。

“林舒,你太天真了。”周敏叹了口气,“夫妻之间,有时候比生意伙伴更需要‘风险控制’。这样吧,你先别打草惊蛇。你找个机会,回你们那个家,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。比如,他的银行流水、投资账户、或者一些……你懂的,不该出现的东西。”

“回去?”我有些犹豫。那个家,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踏足了。

“对。就说回去拿点换季的衣服,或者别的什么东西。这是你的家,你有权利回去。”周敏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记住,这是战争。你不能再用‘妻子’的心态去思考问题了。你要用‘对手’的心态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坐在沙发上,呆了很久。

“对手”。这个词,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。我和陈凯,十年夫妻,最终要沦为寻找对方把柄的“对手”吗?

可是,周敏说得对。这不是我挑起的战争,但我已经被卷入了战场。如果我不拿起武器,最后被牺牲的,只会是我自己。
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
好吧。既然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处理我们的关系,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。

我打开手机,给陈凯发了一条微信。

“我下周二下午想回家一趟,拿点冬天的衣服和一些文件。你在家吗?”

这次,他几乎是秒回。

“好。我下午请假在家等你。”

他的爽快,反而让我心里更加警惕。

第十二章 最后的谈判

周二下午,我按照约定的时间,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家。

开门的是陈凯。他瘦了一些,下巴刮得很干净,穿着一身居家的灰色羊毛衫,看起来温和而憔悴。

“回来了。”他给我拿了一双拖鞋,是我常穿的那双。

“嗯。”我换了鞋,走进客厅。

房子被打扫得很干净,一尘不染。阳台上那盆榕树,竟然冒出了几片嫩绿的新芽。显然,他开始给它浇水了。茶几上,摆着新鲜的百合花,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

一切都像是精心布置过的舞台,在努力营造一种“这个家依然温暖,我一直在等你回来”的氛围。

如果是在一个月前,我或许会感动。但现在,我只觉得虚伪。

“想喝点什么?茶还是咖啡?”他问。

“不用了,我拿了东西就走。”我径直走向书房。

书房里,我的东西已经被打包收走,显得空旷了很多。陈凯的书桌上,文件堆放得整整齐齐。他的笔记本电脑开着,屏幕上是公司的邮件系统。

我拉开我以前用的那个抽屉,假装在找什么文件。眼角的余光,却在飞快地扫视着他的桌面。

我的心跳得很快,像在做贼。

“在找什么?我帮你。”陈凯跟了进来,站在我身后。

“一份旧的合同,之前放在这里的。”我头也不回地说。

我打开了另一个柜子,里面是些杂物。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我看到了一个文件袋,上面没有写任何标签。

我的直觉告诉我,这里面有东西。

我伸手想去拿,陈凯却先我一步,按住了柜门。

“那里面是些公司的东西,比较机密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。

我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。“是吗?有多机密?连我都不能看?”

他沉默了。我们对视着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“林舒,”他叹了口气,放开了手,“你一定要这样吗?像审犯人一样审我?”

“我也不想这样。”我说,“是你逼我的。陈凯,我们别再演戏了,好吗?我都知道了。”

“你知道什么了?”他皱起眉。

“上周日,安福路,咖啡馆。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。

他的脸色,在那一瞬间,变得煞白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
我知道,我猜对了。

“是宋老师告诉你的?”他很快反应过来,语气里带上了恼怒,“她怎么那么多事?”

“她只是无意中看到。如果你们做得足够隐蔽,谁也看不到。”我冷笑一声,“怎么?只许你享受齐人之福,不许别人说一句真话?”

“什么齐人之福!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!”他急切地辩解,“我们只是正好碰到,聊了会儿天!”

“普通朋友?”我步步紧逼,“普通朋友会帮你挑给我老婆的纪念日礼物吗?普通朋友会在你老婆生病住院的时候,陪你在小资咖啡馆谈天说地吗?陈凯,你骗得了别人,骗不了我,也骗不了你自己!”

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

“好,”他终于放弃了辩解,像是泄了气的皮球,“我承认,我对她是有好感。她年轻,有活力,跟她在一起,我觉得很放松。但是,我跟她之间,真的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!我守住了底线!”

“底线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你的底线是什么?是只要不上床,就可以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,精神出轨吗?陈凯,你最大的问题,不是你爱上了别人,而是你的自私和贪婪!你什么都想要,什么都不想放手!”

我走上前,拿起那个文件袋,当着他的面,拉开了封口。

里面掉出来的,不是我想象中的什么暧昧信件或者照片。

而是一沓厚厚的银行对账单,和一个房产证。

对账单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银行账户,户主是陈凯。从流水上看,每个月都有一笔不小的、来源标注为“咨询费”的款项打入,数额并不固定。在过去的两年里,这个账户的总流入,已经超过了三百万。

而那个房产证,地址在苏州的金鸡湖畔,是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公寓。购买日期,是一年半以前。产权人,只有陈凯一个人的名字。

我的手开始发抖。

这不是愤怒,而是彻骨的寒冷。

我一直以为,我们是财务透明的。我一直以为,我们所有的财产,都是共同的。原来,他早就为自己,准备好了一条后路。一条我完全不知道的、属于他个人的退路。

这笔钱,这套房子,才是他真正的“底线”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我举起那份房产证,声音都在颤抖。

陈凯的脸,已经没有一丝血色。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,眼神里充满了恐慌。

“我……这是我帮一个朋友代持的……”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
“够了!”我把房产证和对账单,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,“陈凯,我真是看错你了!”

我看着他,这个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,在这一刻,变得无比陌生。他的自私,他的算计,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
“协议我放在这里。”我从包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,和一支笔,一起放在他面前,“签字吧。房子,存款,我们按照法律规定分割。你这笔私产,我既往不咎。这是我能给你的、最后的体面。”

我看着他,语气平静但坚定。

“如果你不签,那么,我们就法庭上见。到时候,这份对账单,这张房产证,还有你那些说不清来源的‘咨询费’,我想,你的公司,和税务部门,应该会很感兴趣。”

我把我的底牌,全部亮了出来。

他瘫坐在椅子上,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像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,和一丝……恐惧。

他知道,我不是在开玩笑。

沉默。长久的沉默。

最终,他拿起了笔。他的手抖得厉害,几乎握不住。

他在协议书的末尾,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陈凯。那两个字,被他写得歪歪扭扭,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
第十三章 尘埃落定

我们约在第二天上午九点,在徐汇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见面。

我到的时候,陈凯已经在了。他穿着昨天那身衣服,只是外面多加了一件黑色的大衣。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下抽烟,脚边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头。看到我,他掐灭了手里的烟,扔进垃圾桶。

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。整个过程,快得有些不真实。取号,填表,拍照。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给我们时,我甚至有些恍惚。

走出民政局,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。

“结束了。”陈凯说,声音沙哑。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。

“房子……我会尽快联系中介挂牌。”他说,“卖掉的钱,按协议打给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我们站在路边,相对无言。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,此刻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
“林舒,”他忽然叫我的名字,“你……恨我吗?”
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曾经占据了我整个青春的男人。他的眼角有了更深的皱纹,头发里也夹杂了些许银丝。那一刻,我心里所有的愤怒、怨恨,都忽然消失了。

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疲惫和释然。

“不恨了。”我摇摇头,说的是实话,“只是觉得,不值得。”

说完,我没有再看他,转身走向地铁站。

我没有回头。我知道,这一转身,就是一辈子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。“云栖”项目进入了施工图阶段,无数的细节需要敲定,无数的会议需要参加。我忙得像个陀螺,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。

这种忙碌,成了我最好的疗伤药。

一个月后,周敏告诉我,房子卖掉了。价格比我们预期的要好一些。又过了一周,一笔七位数的款项,打入了我的银行账户。

看着手机银行APP上那一长串数字,我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。我只是给父母打了个电话,告诉他们,可以去签那套他们看中的一楼花园洋房的合同了。

母亲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。

挂了电话,我独自一人坐在我的小露台上,开了一瓶红酒。我给自己倒了一杯,敬那个勇敢做出决定的自己,敬那个在泥泞中挣扎着站起来的自己。

我终于,用我自己的能力,给了父母一个安稳的后半生。也给了我自己,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
春天来的时候,我的生活已经完全步入了正轨。

“云栖”项目的第一期工程顺利开工。我在公司的职位,也因为这个项目,得到了提升,成了设计一部的总监。我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,手下也带了一个小团队。

我搬离了那个静安寺的老破小,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更大的一居室公寓。我还用卖房子的一部分钱,给自己买了一辆小小的甲壳虫。白色的,很可爱。

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。独立,自由,有自己的事业,有能力爱自己,也有能力爱家人。

我没有再刻意打听陈凯的消息。但在这个圈子里,总有一些消息会不请自来。

我听说,他和张淼,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。张淼在他们公司待了不到半年,就跳槽去了另一家互联网大厂。

我听说,陈凯的公司因为一些内部问题,进行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,他被调离了原来核心的业务部门,成了一个边缘化的角色。

我听说,他卖掉了那辆奥迪A6,换了一辆普通的家用车。

这些消息,我只是听听,心里再无波澜。他的人生,已经与我无关。

我们,终究是走向了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。

第十四章 偶然的重逢

夏末的一个周六下午,天气闷热。我开车去参加一个行业内的设计沙龙。地点在莫干山路M50创意园,一个由旧厂房改造的艺术区。

沙龙结束后,我觉得有些口渴,就近在园区里找了一家咖啡馆。

咖啡馆人不多,很安静。我点了一杯冰美式,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拿出iPad,准备整理一下刚才沙龙的笔记。

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,我的目光,和门口刚走进来的人,撞了个正着。

是陈凯。

他一个人。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,一条休闲裤,背着一个双肩包。他瘦了很多,也黑了一些,看起来比以前苍老了不少。

他也看到了我。我们两个,都愣在了原地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。

还是他先反应过来。他对我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,点了点头,然后径直走向了点餐台,没有再看我。

我低下头,假装看着我的iPad,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我的心跳,不受控制地加快了。

他点了一杯咖啡,然后找了一个离我最远的、角落里的位置坐下。

我们之间,隔着整个咖啡馆的距离。

我能感觉到,他也在偷偷地看我。我们像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,在进行一场尴尬而沉默的对峙。

过了大概十分钟,我喝完了我的咖啡。我站起身,收拾好东西,准备离开。

经过他座位的时候,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停住了脚步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我说。

他抬起头,眼神里有一丝惊讶,和一丝慌乱。“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
“你还好吗?”我问。这是一句客套话,但我还是问出了口。

“还行。”他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你呢?看起来……很好。”

“嗯,挺好的。”我点点头。

我们又陷入了沉默。

“我……先走了。”我说。

“好。”

我转身,向门口走去。就在我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,他忽然在身后叫住了我。

“林舒。”

我回过头。

他看着我,眼神很复杂。有懊悔,有不甘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。

“那盆榕树,”他说,声音很低,“我把它养活了。现在长得很好。”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。

我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
“还有,”他继续说,“那套苏州的房子,我卖了。钱,我捐给了一个做乡村儿童艺术教育的基金会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我只是想告诉你。”他说完,就低下了头,不再看我。

我站在门口,站了很久。

最终,我对他笑了笑,说:“那很好。”

然后,我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

外面的阳光,依旧炙热。我戴上墨镜,走向我的那辆白色甲壳虫。坐进车里,我发动引擎,打开了音乐。

一首不知名的法语歌,在车厢里缓缓流淌。

我没有哭。我只是觉得,那段长达十年的婚姻,那场耗尽了我所有力气的战争,在这一刻,才算真正地、彻底地,画上了一个句号。

他养活了那盆榕树,他卖掉了那套房子。

他或许,终于开始学着,去面对自己,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。

而我,也早已在我的新世界里,找到了我的安宁。

我们都以自己的方式,完成了对那段过往的告别。

这样,就很好。

第十五章 一扇新的门

秋天的时候,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,去了南法。

我没有做任何攻略,只是租了一辆车,沿着蔚蓝海岸,一路从尼斯开到马赛。我住在普罗旺斯的小镇里,每天睡到自然醒,去逛当地的市集,和不懂英语的法国老太太比划着买奶酪和薰衣草。

我在一家旧书店里,淘到了一本关于勒·柯布西耶的画册。我在梵高曾经画画的咖啡馆,喝了一下午的咖啡。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顶上,看了一场壮丽的日落。

旅途的最后一天,我回到了尼斯。傍晚,我独自一人走在著名的“英国人漫步大道”上。海风吹拂着我的长发,地中海的蓝,深邃而迷人。

我找了一张长椅坐下,看着海面上金色的余晖,和沙滩上追逐嬉戏的人群。

我的手机响了,是周敏打来的视频电话。

“大设计师,在哪儿逍遥呢?”屏幕上,是她那张明艳的笑脸。

我把镜头转向面前的大海。“给你看看,我眼前的风景。”

“哇,太美了!”周敏在那头惊呼,“一个人?”

“嗯。”

“感觉怎么样?”

“前所未有的好。”我笑着说,“周敏,谢谢你。”

“谢我什么?”

“谢谢你,在我最需要的时候,拉了我一把。”

周敏在那头笑了。“我们之间,不用说这个。是你自己够争气,才走到了今天。林舒,你值得现在拥有的一切。”

挂了电话,我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,心里一片宁静。

回到上海后,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。但我的心态,已经完全不同。

工作依然忙碌,但我学会了给自己留出喘息的空间。我不再用无休止的加班来证明自己的价值。我开始享受生活本身。

我把我的小公寓,布置得越来越有我自己的风格。墙上挂着我从南法带回来的画,书架上摆着我捏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陶器。露台上的琴叶榕,已经长得很高了,枝繁叶茂。

周末,我有时会约朋友来家里吃饭。我会亲自下厨,做几道拿手的菜。我们喝着酒,聊着天,从工作八卦聊到人生理想。

我的生活,变得丰富而热闹。

有一次,公司新来的一个实习生,一个刚毕业的小男生,红着脸,支支吾吾地问我,周末可不可以约我一起看电影。

我看着他那张年轻而紧张的脸,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。

我笑着,委婉地拒绝了他。

我现在,还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。我太享受这种完全属于自己的、自由自在的状态了。

或许有一天,我会遇到一个真正志同道合的、可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,而不是需要我仰视或俯视的人。

但即使遇不到,也没关系。

我已经有能力,把自己的生活,经营得足够精彩。

冬天又来了。上海的第一个寒流,来得很突然。

周六的早上,我被冻醒了。我从衣柜里,翻出了那条蓝色的羊绒围巾。它依然柔软,温暖。

我围上它,给自己煮了一杯热可可,站在露台的落地窗前。

窗外,是灰蒙蒙的天空。但我的心里,却是一片晴朗。

我拿出手机,点开了我的设计文件夹。里面有一个新建的文件夹,名字叫“家”。

点开,里面只有一张草图。

那是我为自己设计的房子。一个不大的、带有院子和工作室的房子。有大大的落地窗,有可以种满花草的露台,还有一个可以让我安心工作的、洒满阳光的角落。

这不再是甲方的任务,也不是比赛的作品。这是我为我自己的未来,画下的第一笔。

我拿起铅笔,在图纸上,轻轻地画下了一扇门。

一扇通往我自己的、全新的世界的门。

我知道,门外的路,还很长。但这一次,我不再害怕。

因为,我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
那个家,就在我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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