霸道总裁柔弱妻(霸道总裁柔弱妻免费阅读)
摘要:儿子被设计娶柔弱妻,众人言宋家断香火,大难时她却撑起家儿子遭人设计娶了柔弱儿媳,她走几步就喘、做饭咳血,难绵延子嗣,村里皆言宋家要断香火,然大难临头她却撑起了宋家。【完结】儿媳妇进门那天,那场面可谓是惊心动魄。并不是排场有多大,而是这新娘子身子骨弱得吓人,软轿一路颤颤巍巍抬进来,这脚还没沾地,人就不…儿子被设计娶柔弱妻,众人言宋家断香火,大难时她却撑起家
儿子遭人设计娶了柔弱儿媳,她走几步就喘、做饭咳血,难绵延子嗣,村里皆言宋家要断香火,然大难临头她却撑起了宋家。【完结】
儿媳妇进门那天,那场面可谓是惊心动魄。
并不是排场有多大,而是这新娘子身子骨弱得吓人,软轿一路颤颤巍巍抬进来,这脚还没沾地,人就不行了。
待到司仪高喊那句「送入洞房」,新娘子身子猛地一颤,竟像是被抽了筋骨的虾米,弓着腰,「哇」地一声,一口鲜红的血直接喷在了喜堂的青砖地上。
原本热闹的礼堂瞬间死一般寂静,随即乱成了一锅粥。
亲家母那脸色变得煞白,慌慌张张就要往洞房里冲。
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,一把扯住她的袖口,急道:「亲家母,这礼还没行完呢,不合规矩啊……」
她猛地回过头,那眼神跟刀子似的,狠狠剜了我一眼,眼底全是寒意。
我讪讪松了手,眼瞅着大夫背着药箱进进出出,我在院子里急得直跺脚,这哪是娶媳妇,这分明是请了个活祖宗回来!
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这门亲事,原本我是死活看不上的。
我也没法子,谁让我们家宋景礼命苦呢。
本来景礼早已和赵家的二姑娘过了礼,定了亲。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,就在大婚前五天,我家那个只会埋头苦干的老头子,突发恶疾,一头栽在地上,连句遗言都没留就咽了气。
这下好了,宋家塌了天。
媒人那是属狗脸的,前脚刚办完丧事,后脚就上门退婚,那嘴脸变得比翻书还快:
「宋大娘,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,这没拜堂成亲,就算不得一家人!」
「当初赵家点头,那是看在宋老爹勤恳本分,能挣钱养家的份上。现在顶梁柱倒了,你们孤儿寡母,家徒四壁,让我们赵姑娘嫁过来喝西北风?受这份活罪?您趁早歇了这心思吧!」
我气得浑身发抖,还要争辩两句:
「我家景礼那是读书的苗子,识文断字!就算不考功名,出去抄书也能补贴家用,绝不会委屈了赵姑娘……」
媒人嗤笑一声,那帕子甩得我一脸灰:「哎哟我的老姐姐,您可醒醒吧!就你家公子那身板,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,往后读书那是个无底洞,凭他那点酸文假醋能养活谁?别做那白日梦了!我看你们家啊,那是王八壳子着地——这辈子翻不了身喽!」
这话虽然刻薄,却像把盐洒在我心尖上,疼得我直抽气。
景礼的恩师季夫子,那是城里有名的严师,曾捋着花白的胡须,满眼都是惋惜:「景礼啊,你是我教过最有灵性的学生,只可惜,老夫江郎才尽,能教的都教了。这浅水养不了真龙,你得往远处走,去大书院……」
为了这句话,我家老头子那是拿命在拼啊,不眠不休地干苦力,就为了给景礼凑去大书院的盘缠,结果硬生生把自己累死了。
如今大厦将倾,我们娘俩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,除了挣扎,别无他法。
秀才梦碎了,亲事黄了,当家的也没了。
可谁能想到,景礼这孩子平日里温吞,这回却是个倔脾气。
他转头就去求娶了王家的姑娘,更离奇的是,那王家这种高门大户,竟然一口应承了下来。
半个月的功夫,宋家是白幡刚撤,红绸高挂。
虽说是大喜,可看着那满院子的红,我这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一样,密密麻麻地疼。
折腾到后半夜,王家姑娘的命算是暂时吊住了。我看了一眼儿子房里早早熄灭的灯火,长叹一口气,这往后的日子,怕是难熬喽。
日子总得过下去。
婚礼上撤下来的残羹冷炙,我是一点没舍得扔,热了又热,凑合着吃了几日。
景礼倒是不嫌弃,只是那日他匆匆扒了两口糙米饭,犹豫着开了口:「娘,这剩饭咱们吃没事,春兰身子还没大好,能不能……给她做点软乎易克化的吃食?」
我这火气「蹭」地一下就上来了。
就这么个娇滴滴、风吹就倒的金贵玩意儿,偏偏儿子把她当个宝供着!
我刚想张嘴骂两句败家,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婚礼上亲家公那张活阎王似的黑脸,硬生生打了个哆嗦。
王家在城里有头有脸,要是传出去我苛待刚过门的病媳妇,我这老骨头怕是没好果子吃。
我把到了嘴边的骂声咽了回去,黑着脸,不情不愿地去灶房,用新米细细熬了一碗浓稠的米油,又狠心煮了两个鸡蛋,一股脑塞进景礼怀里。
「拿去拿去!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!」
这事儿没过几天,街坊四邻的闲话就跟长了翅膀似的,传得满天飞。
谁不知道王家姑娘是个药罐子?自小身体羸弱,那是王家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宝贝,父母那是疼到了骨子里,生怕她嫁人受了生儿育女的苦,这才硬生生留成了老姑娘。
大家都说,景礼这是穷怕了,上赶着去当接盘侠,图的就是王家的富贵,想攀高枝儿呢。
那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,难听得很。
「宋家也是作孽,老头子刚走,景礼就弄个活祖宗回来供着,这辈子算是被套牢了。」
「我看啊,他那早死的爹要是知道,棺材板都压不住,非得托梦骂他不肖子孙!」
「呸!你们懂什么,景礼这小子鬼精鬼精的!」
「他这是盘算着把王家姑娘熬死,到时候既落了一笔丰厚的嫁妆,要是再考个功名,回头再娶个黄花大闺女,那不是名利双收?」
那天我在井边洗衣裳,张婶子神神秘秘地把几个长舌妇拢在一块,压低了嗓门:
「我跟你们说个真的,景礼早就跟那王姑娘不干不净了!他爹死那天,我家那口子亲眼瞧见,两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,那叫一个伤风败俗!」
轰——!
听到这句,我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,天旋地转,一口气没上来,眼前一黑,直挺挺地晕了过去。
等我再睁眼,景礼正守在床边,急得满头大汗。
「娘!您可算醒了!都怪儿子不孝,让娘为了婚事操劳过度……」
我哪顾得上他这套虚礼,一把死死攥住他的手腕,指甲都掐进了肉里,死死盯着他的眼睛:
「儿啊,你跟娘交个底,你去求娶王家姑娘,是不是真像外人说的那样,别有用心?」
景礼愣了一下,沉默了许久。
然后,他看着我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刻,我心如死灰。想起张婶子那些污言秽语,一种被人戳穿脊梁骨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。
「你……你糊涂啊!」
我扬起巴掌就要往他头上呼,景礼却突然惊呼一声:「娘!不好,下雨了!」
话音未落,外头那雨就像瓢泼似的倒了下来。
我一激灵,猛地想起来,王家送来的那些嫁妆箱子还堆在院子里没收拾呢!
我也顾不上教训儿子了,翻身下床,跟景礼两人顶着大雨,一箱一箱地往偏房里搬。
那一箱箱嫁妆沉得要命,把我们娘俩累得像狗一样吐舌头。
但转念一想,王家那是泼天的富贵,这十几个大箱子,丝绸布匹、金银细软、妆奁首饰,那还不得值老鼻子钱了?
一想到这些以后都是我们宋家的,我这心里突然就通透了。
王春兰那身子骨,生不出孩子又怎样?大不了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,借着王家的势头渡过难关。日后景礼若是有了出息,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消受。
若是她命短走了,我们再娶个续弦,外人还得夸我们宋家有情有义,没嫌弃糟糠之妻。
搬完箱子,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让景礼拿来笔墨,准备把嫁妆造册登记。贵重的东西我得先替春兰收着,就她那病恹恹的样,哪有力气管家?
然而,当第一个箱子被撬开时,我差点没两眼一翻背过气去。
那个死沉死沉的箱子里,装的哪里是金银,分明是满满当当的河滩石子和烂木头!
我不信邪,发疯似的连开了几个箱子。
轻一点的,里面塞满了稻草和枯树枝。
最离谱的是那个描金的大红箱笼,一打开,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几个圆滚滚的大南瓜!
也就只有那两床大红喜被看着是新的,我上手一摸,里头硬邦邦的,拆开个角一看——全是黑心破棉絮!
我和景礼面面相觑,手里拿着那烂棉絮,忍不住对着老天爷嚎了一嗓子:
「这是遭了什么孽啊!谁家好人嫁闺女陪嫁一箱大南瓜啊?!」
就在我和景礼对着那一堆破烂发懵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如蚊呐的叫唤:
「郎君……娘。」
我猛地回头,只见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。
她身上也被雨淋湿了大半,单薄的身子在风雨里瑟瑟发抖,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。
景礼反应极快,慌忙迎上去,手伸到一半又守礼地缩了回来,最后只是展长了袖袍,替她挡去头顶落下的雨珠。
看着儿子眼底那藏不住的关切和热乎劲儿,我这过来人瞬间回过味来了。
原来他承认的「别有用心」,是动了凡心啊!
这傻小子,定是被这姑娘的美貌勾了魂。
看着春兰喘气都费劲的样子,我纵有满肚子的火也发不出来,叹了口气,转身去灶房冲了一碗红糖姜水。
她捧着碗,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就要对我行大礼:「儿媳身子不争气,没能早来拜见婆婆,请娘勿怪。」
这一番折腾下来,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——
这春兰竟然是只身一人嫁过来的!
王家富得流油,居然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给陪嫁?这哪里是掌上明珠,分明是扫地出门!
春兰喝了口热汤,眼圈一红,这才把这豪门深似海的腌臜事儿倒了出来。
原来,那些所谓的「宠爱」全是做给外人看的幌子。
春兰是正室嫡出不假,可她亲娘生她时难产走了。她打娘胎里带了弱症,起先王老爷还看顾两眼,等后娘进了门,又生了大胖小子,王老爷的心早就偏到咯吱窝去了。
那位王夫人更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儿,为了省心,把春兰圈在小院里养着,对外宣称小姐身子金贵见不得风,实则是变相幽禁。
至于婚事?王夫人压根懒得操心,反正家里不差这一口饭,养废了正好。
这也正好全了王老爷「深情」的名声。当年王老爷不过是个码头扛大包的穷小子,春兰娘那是富家小姐,瞎了眼非要下嫁,跟娘家断绝关系也要跟他在一块。
春兰的外祖家虽然嘴硬,私底下没少给王老爷铺路搭桥,这才有了王家今天的富贵。
如今春兰是维系这层关系的唯一纽带,王老爷自然要把这块招牌立住了,这才生生把春兰拖成了老姑娘。
更让我震惊的是春兰接下来说的消息:
那个悔婚的赵家姑娘赵曼云,竟然和王夫人的儿子王承安定了亲!婚期就定在今年秋后!
据说那是王家主动求娶,赵曼云只提了一个条件:必须先把家里那个晦气的大姑姐打发了,她才肯进门。
春兰说完,抬起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,期期艾艾地看着景礼:
「郎君……你可曾后悔?」
「到底是我居心不良,明知自己是个累赘,还是想借着郎君逃出那个虎狼窝。郎君是读书人,胸怀天下,往后你只管安心读书,若是日后高中,嫌弃我了,同我和离也是使得的。」
「我只求……求郎君给我一个容身之处,赏我一条活路!」
说着,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。
景礼这次顾不上什么避嫌了,一把将她稳稳托住,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坚定:
「莫说傻话!是我愿意的。」
「当日我只顾着救人,没想过你的名声。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,和我当街有了牵扯,若是再被送回去,不知要受多少流言蜚语。我思来想去心中难安,这才不知天高地厚去提亲。」
「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般险恶。春兰你放心,既然进了宋家门,以后王家休想再欺负你半分!」
两人这话,我听得云里雾里,细问之下,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。
原来那日王家是动了杀心的,在春兰的饮食里动了手脚,想着让她「病逝」,好给赵家腾地方。
亏得春兰久病成医,闻出汤药不对劲,拼死逃了出来。
她几天没敢吃喝,身子虚到了极点,在街上正好撞见了刚办完丧事去报丧的景礼,两眼一黑就倒在他怀里。
当时的春兰只剩下一个念头:哪怕是死在街头,也要撕开那对伪善父母的真面目!
她昏迷前,只觉得被人温柔地抱住,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耳边说:「姑娘坚持住,春天的花都要开了,樱桃、杏花、李子,你总要睁眼看看这满园春色。」
等她醒来被送回王府,面对的是继母咬牙切齿的诅咒。
而景礼打听到她是王家小姐,又听着坊间骂他不守孝道、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闲话,一咬牙,竟然真的去提亲了。
春兰那一刻觉得,这大概是老天爷给她的唯一一次生机。她光着脚跑丢了鞋,冲到正堂,对着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,坚定地说了一句:「我愿意嫁。」
听完这些,我不自觉地抹了一把老泪。
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,骨子里却是个烈性子。想到我之前还想拿捏人家,真是臊得慌。
「好孩子,既是进了门,那就是一家人!」
我一拍大腿,「管别人怎么嚼舌根,往后谁敢欺负你,那就是打我老婆子的脸!」
春兰眼眶含泪,却笑了,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:
「娘,还得劳烦您跑一趟番阳府,去找我外祖父。既然我活下来了,这口气,咱们得争!」
「弟弟成亲,做姐姐的,怎么能不送上一份『大礼』呢?」
「娘且等着看好戏吧。」
看着她那一笔簪花小楷,透着一股子韧劲儿,我对这个儿媳妇,是越看越满意。
秋风起,王家那边是锣鼓喧天,喜气洋洋。
甩掉了春兰这个包袱,他们迫不及待地迎娶赵曼云进门。
虽然两家结了亲,可我们左等右等,那喜帖就像石沉大海,连个影儿都没见着。
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要去凑这个热闹。
春兰说了,不但要去,还要风风光光地去!
那天,我们三人都翻出了压箱底的好衣裳,又咬牙花大价钱租了一辆青布马车。
虽然花钱的时候我心都在滴血,但这排面不能输。
当我们一家三口出现在王家喜宴上时,王夫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:
「哎呀,亲家母怎么来了?我是想着春兰身子弱,您又要照顾她,怕惊动了你们,这才没送帖子。」
这时候,刚拜完堂的新人走了过来。
赵曼云穿着一身大红嫁衣,满脸都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得意,捂着嘴娇笑:「哟,这不是景礼哥哥吗?咱们这是什么缘分呐,兜兜转转,到底还是一家人。」
景礼面色淡淡,身姿挺拔如松,不卑不亢道:「请弟妹自重,按辈分,你该唤我一声姐夫。」
说着,他自然地伸出手,将春兰揽进怀里。两人视线一触,竟都微微红了脸。
赵曼云讨了个没趣,眼珠子一转,把矛头对准了春兰:
「姐姐今日回门,不知道带了什么贺礼呀?」
她故作惊讶地掩口:「哎呀我忘了,宋家婶子刚办完白事又办红事,怕是家底都掏空了吧?哪还有闲钱置办礼物?不过没关系,人来了就是心意,我不嫌弃。」
旁边那个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官王承安,像个傻子似的拍手附和:「娘子说得对!说得对!」
我这暴脾气瞬间就点着了,撸起袖子就想上去撕烂这小蹄子的嘴。
春兰却轻轻按住了我的手,对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
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「弟妹莫急,贺礼自然是有的,还在路上呢。」
话音刚落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只见五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门口,一群衣着体面的仆人鱼贯而入,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大红箱子。
「番阳府送贺礼!」
领头的管事高声唱喏:
「金丝绣线六卷,祝六六大顺!」
「白玉梳子一对,祝白头偕老!」
「碧玺麒麟摆件,祝好事成双!」
……
小到青瓷碗碟、雕花铜镜,大到梨花木三连柜、龙凤呈祥紫檀大床,一箱箱奇珍异宝流水似的抬进来,简直要把王家的门槛踩破。
那记账的先生写得手都在抖。
赵曼云看得眼睛都直了,脸上的狂喜怎么都压不住,也不顾矜持了,上前就要挽住春兰的胳膊:「哎哟我的好姐姐,这么多东西,怎么好意思呢!」
就在这时,那管事突然冲着春兰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:
「表小姐,东西都齐了,您清点好。老爷吩咐了,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。」
随即,管事转过身,对着满堂宾客,声音洪亮如钟,字字句句却像是在扇王老爷的耳光:
「咱们老爷说了,女子婚嫁,虽说是父母之命,但没想到王老爷办事如此『体面』,竟然悄无声息地就把表小姐打发出了门!」
「表小姐大婚,舅家没赶上,深感遗憾。这些嫁妆,是补给表小姐的,也是给表小姐撑腰的!」
全场哗然。
赵曼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尖叫道:「你什么意思?!搞清楚今天是谁成亲!」
管事连个正眼都没给她,拍拍手,两个壮汉抬上来一口巨大的箱子。
「我们老爷说了,王公子虽不是亲外甥,但好歹和表小姐是一父所出,自然不能厚此薄彼。这份大礼,是特意给王公子的。」
赵曼云还没回过神,下意识地扑过去打开了箱子。
下一秒,她惊叫一声,连退三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那箱子里,整整齐齐码着的,全是圆滚滚的大冬瓜!
我实在没忍住,「噗嗤」一声笑出了声。
管事的一脸正色:「冬瓜滋阴降火,乃是秋日进补良方,还请赵小姐笑纳。」
说完,他大手一挥,带着人乌泱泱地走了,只留下满院子看热闹的宾客。
王老爷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,终于爆发了:
「王春兰!你好大的胆子!谁许你来闹事的?你一个外嫁女,搅得娘家乌烟瘴气,还要不要脸?!」
我也忍不住了,一步跨出去,指着他的鼻子大骂:
「你还要脸?你知不知廉耻?给亲闺女陪嫁一箱烂南瓜的时候,你想过脸面吗?喝着原配的血,踩着原配的女儿去讨好后老婆,你算个什么狗屁当家主君!」
宾客们此时也回过味来了,指指点点声不绝于耳。
「原来春兰在家受宠是假的啊?」
「啧啧,看来春兰身子不好,八成是这后娘苛待出来的。」
「宠妾灭妻,这就是报应啊……」
王老爷气得浑身发抖,咆哮着让我们滚。
切,当我们稀罕待这儿呢!
回家的路上,我心里那个痛快啊,简直比吃了蜜还甜。
我手脚麻利地吩咐景礼找人把那些真正的嫁妆抬去典当行。
虽然这些东西好,但咱们这种穷家小户摆着也是招贼,倒不如换成真金白银来得实在。
当晚,春兰揣着换来的银票找到了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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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娘,这个家您来当,钱您拿着。」
看着那厚厚一沓银票,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,手都在抖。
激动过后,我把银票分成了三份。
拿出最厚的一份塞给景礼:「儿啊,这是给你读书用的。穷文富武,这条路费钱,你只管用心读,家里不用你操心。」
剩下的一份我又分作两半。
「春兰,这一份是你自己的体己钱。你也该买点像样的首饰脂粉,把身子养好。」
「剩下这份娘收着,平日里我做点零工贴补,咱们一家人的吃喝拉撒、你看病吃药,若是哪天青黄不接了,再动这个钱。」
「常言道,吃不穷穿不穷,算计不到就受穷。咱们既是一家人,就得为长远打算。」
春兰看着我,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敬佩。
这一场闹剧之后,我们这拼凑起来的一家三口,心算是彻底齐了。
春兰写信求来的不仅是嫁妆,更是给景礼求来了一个前程。她外祖父帮忙疏通了关系,让景礼进了著名的长丰书院。
既然重新拿起了书本,那就没有放下的道理。
讽刺的是,王家也花了大价钱,把那个草包王承安也塞进了同一家书院。
看着人家骑着高头大马,书童仆人前呼后拥,再看看我家景礼,背着个旧书箱,孤身一人远赴他乡,我这心里多少有些酸涩。
反倒是春兰看得开,她宽慰我:「娘,好男儿志在四方。越是艰苦,越能磨炼心智。」
景礼一走,家里就剩我们婆媳俩相依为命。
虽然景礼苦读多年,底子扎实,但到了童试放榜那天,我们还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王家那边早早就放出了话,说是只要王承安高中,就在十里长街摆三天流水席,路边的狗都得喂饱了。
一时间,王家门槛都被踩平了,乡绅地主纷纷送礼巴结。
闲得发慌的街坊们还开了赌局,赌这十里八乡的第一个秀才郎到底花落谁家。
赵曼云站在人群里,看着自己那染得鲜红的指甲,阴阳怪气地高声说道:
「我听货郎说了,那宋景礼也是倒霉,考前几天染了风寒,病得床都下不来,怕是连笔都提不动喽!这秀才公的名头,非我家夫君莫属!」
她眼风扫过春兰,讥笑道:「姐姐啊,你也别在这傻等了,不如早点回去熬药吧,毕竟……伺候病人这事儿,你最拿手了。」
本来押景礼的人就不多,听她这么一说,更是纷纷摇头叹气,后悔自己押错了宝。
春兰却面色平静,淡淡回了一句:
「我和弟妹不一样。弟妹等的是秀才名头。」
「我等的,是我的郎君。」
赵曼云刚想反驳,突然王家门口那挂万响长鞭噼里啪啦地炸开了。紧接着,县衙的报喜快马疾驰而来,差役手里高举着黄榜公文:
「中了!中了!咱们这穷乡僻壤真出了金凤凰!」
好事者立马拦住:「官爷,快说是谁中了?」
「是王家公子,王承安!」
人群里有人欢呼,有人骂晦气。
还没等赵曼云笑出声,那差役喘了口气,接着喊道:
「还有宋家公子,宋景礼!两榜同中!」
「两位公子已经去县衙拜见县太爷了,很快就回乡,家属莫急!」
那一刻,我只觉得头顶的乌云瞬间散了个干净。
刚才那些骂晦气的人也愣住了,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平局,立马吆喝着要开第二局。这次,往景礼这边押注的人明显多了起来。
黄昏时分,景礼回来了。
他依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,身姿挺拔如翠竹,满脸的疲惫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光芒——那是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。
他快步穿过人群,径直走到春兰面前,一把握住她冻得通红的双手,目光灼灼,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血里。
「气色好了些,娘费心了。」
春兰抽出手,却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,另一只手轻轻拂去他肩头的落叶,笑意在眼底荡漾开来:
「郎君辛苦了,我们回家。」
比起王家的喧嚣,我们的小院显得有些寒酸。
但砂锅里的草药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大锅里的红薯粥散发着甜香,灶膛里跳跃的火苗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。
听着景礼时不时压抑的咳嗽声,我知道这求学之路他走得有多艰难。
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,但看着景礼那几乎粘在春兰身上的眼神,我还是识趣地退出了屋子,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。
这次景礼在家待不久,过完年就要动身去府城参加乡试,若是再进一步,那便是进京赶考,路途更是遥远。
我私心里其实想劝他,既然中了秀才,找个私塾教书,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,这日子也算圆满了。
可春兰不肯。
她说:「他是那样温润如玉的人,心中装着家国天下,懂得民生疾苦。这样的人若是做了官,那是天下百姓的福气,我不该拦他。」
春去秋来,寒来暑往。
景礼争气,一路过关斩将,拿下了乡试的桂榜,一鼓作气开始准备京城的会试。
只要跨过这最后一道坎,我们宋家就算是彻底熬出头了。
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厄运接二连三地降临。
那年的秋雨格外缠绵,一下就是半个月。春兰原本养得差不多的身子,终究是没扛住这透骨的湿寒,旧疾复发,来势汹汹。
汤药像流水一样灌下去,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灰败,整日咳得撕心裂肺,甚至开始咳血。
我急得头发都白了一把,听闻府城有名医擅长治这肺疾,我不顾路途颠簸,借了辆马车拉着春兰去了府城。
老神医把了半天脉,摇着头叹气:「这咳疾易治,心病难医啊……」
心病?
我愣住了。莫不是春兰看着景礼一步步高升,觉得自己身子不争气,成了拖累,这才郁结于心?
还没等我琢磨明白,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从京城传了回来——
在会试中,宋景礼涉嫌舞弊,已经被下了大狱!
药碗磕在桌案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
春兰那张惨白的脸,因着这一大口灌下去的苦药,竟也被逼出一丝红晕来。她病得有些日子了,说话时气息孱弱,可眼底的光却亮得吓人。
「娘,从前我盼着景礼考出去,鱼跃龙门;可真到了这节骨眼,我又怕他高飞远举。」
她喘了口气,手背用力抹去嘴角的药渍。
「如今听闻他遭了大难,我这心里的怕反倒都没了。我只要他好好的。娘,咱们得去京城,我得去把他的命捞回来。“
说来也是神异,不知是那赤脚大夫的猛药对了症,还是这股子救夫的执念撑起了她的脊梁,春兰的身子竟真的一日日硬朗起来。
可那京城,是天子脚下,岂是咱们这升斗小民想去就能去的?
这一路颠沛流离,辗转到了府城,咱们娘俩已是强弩之末。摸遍了全身的口袋,连租辆最破旧马车的铜板都凑不齐。
春兰咬着后槽牙,从怀里掏出那只被体温捂热的鎏金簪子。那是她最后的体面,也是咱们最后的盘缠。她头也没回,将簪子当了,换了去京城的路费。
京城的繁华迷人眼,可那流言蜚语更刺人心。
不过几日,关于科考舞弊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,飞遍了街头巷尾。
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:会试三千学子,竟有二百余人早已暗通款曲。在哪家酒楼接头,在哪间厢房交易,连怎么递的银票都说得清清楚楚。
最要命的是关于景礼的传闻。
说是考场之上,众目睽睽。景礼随身携带的那方易水古砚,不知怎的就被掉了包,成了一方澄泥砚。主考官毕大人当场发难,竟从那砚台镂空的夹层里,抠出了一张蝇头小楷抄录的《治国赋》。
天子震怒,雷霆手段之下,几个被揪出来的替考枪手,连求饶都来不及,当场就在菜市口滚了脑袋。
那是为了黎民百姓,为了江山社稷,这脏水自然该洗。
可我的儿啊,我的景礼,他那般光风霁月的人,怎能平白受这不白之冤?
春兰不认命。
她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,一步一步挪到了登闻鼓前。
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
鼓声沉闷,每一声都像是砸在咱们心口上。
依当朝律例,民告官,先滚钉板再打二十大板;若是民告御状,那是死罪。
咱们也不知究竟该告谁,只知道那满腹的委屈无处宣泄,唯有这鼓声能直达天听。
这一通鼓,没敲来阎王,倒敲来了大理寺少卿常烨。
眼见着衙役手中的杀威棒要落下,我疯了似的扑在春兰身上,想用这把老骨头替她扛那二十板子。
常烨大人挥手止住了衙役,他眯着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,嘴里咂摸着:「宋景礼……这书生倒是个有福的。」
都要掉脑袋的人了,哪来的福气?
「小娘子,这里是刑部大堂,不是茶馆酒肆。你说破大天去,没证据也是枉然。我若把你带到圣上面前,你拿不出实证,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。这结局,你可认?」
春兰从我身下挣扎着抬起头,额上全是冷汗,眼神却定得像磐石。
「我认。只求大人给个机会,民妇愿以命作保。“
金銮殿上,威压重重。
天子高居龙椅,那一身明黄的龙袍刺得人不敢直视。
春兰跪在大殿中央,脊背挺得笔直,开口第一句便是石破天惊:「圣上以为,何为民?何为官?」
我跪在一旁,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。这可是大不敬啊!
御前太监尖着嗓子正要呵斥,圣上却抬手压了压,饶有兴味地看着底下这个不知死活的民妇:「让她说。」
春兰深吸一口气,声音虽颤,字字清晰:「民妇以为,民如牛马,官似牧人。牧人的职责,不过是管着牛马不掉队、不惊群。可牛马心里想的,无非是水草丰茂,能吃饱肚子。若是牧人不仅不管,反倒放了狼群进圈,牛马岂能安然?」
这话里的机锋,谁听不出来?她在暗讽朝中有贪官作祟。
圣上眼中精光一闪,反问道:「狼群何在?」
春兰猛地抬头,目光如炬:「狼群之首,便是主考官毕大人!」
此言一出,满朝皆惊。
毕大人是谁?翰林院大学士,太子太傅,那是朝廷的肱股之臣!这次舞弊案正是他主张严查,为避嫌甚至自请幽居东宫。
圣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,帝王之怒,伏尸百万。
「大胆民妇!朕许你辩白,不是许你随意攀咬朝廷重臣!你又何证之有?」
证据?
证据都在春兰那双跑断了的腿里。
刚到京城那些时日,春兰换下了粗布麻衣,穿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粉纱薄裙。她像个游魂一般,日日穿梭在京城的勾栏瓦舍、酒楼茶肆。
我在后头扮作随从嬷嬷,心惊胆战地跟着。
直到那日在一家酒楼的雅间外,几个世家公子喝高了,舌头大了,真话也就出来了。
「宋景礼那穷酸这回是翻不了身了……听说圣上震怒,要严查到底。」
「真看不出来,平日里装得清高,胆子倒是不小……」
「哼,穷途末路才敢铤而走险,若是成了,那就是泼天的富贵。」
最后这句带着三分讥讽七分得意的话,出自王承安之口。
王承安这厮,中了秀才后便举家迁来京城。他花了一百两白银找人替考,如今东窗事发,替死鬼掉了脑袋,他却毫发无损,还在这里大放厥词。
早在开考前,书生圈子里就传遍了,说是春凤楼二层雅间,五十两银子就能买通关节。
景礼平日里连买纸笔都精打细算,那种烟花柳巷他更是避之不及。可偏偏有人看见,那日他在春凤楼露了面。
几个纨绔子弟围着他起哄:「哟,向来清高的宋公子也想走捷径了?」
「抄书攒了几个月的钱,原来是为了这一刻啊!」
流言如刀,刀刀见血。
春兰不信。
她寻了个月黑风高的夜,提着几壶烈酒灌醉了守狱的捕头,终于在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见到了景礼。
昏黄的烛火摇曳,映出景礼那张清瘦憔悴的脸。他闭着眼,似乎在强忍着眼眶里的泪。
「官为牧人,民不如牛马……」
他呢喃着,忽而又哭又笑,双手狠狠砸向那掉渣的墙壁,指节瞬间血肉模糊。
春兰心疼得像是被绞了肉,像哄孩子一样把他揽进怀里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。
景礼颤抖着手,从贴身的衣襟里摸出一只断成两截的碧玉簪子。
「春兰……成婚时家里穷,没给过你什么像样的首饰。我用抄书的钱去买了这簪子,想着……想着你会喜欢。」
他咬破了手指,嘶啦一声撕下衣摆,就着血写下了一封和离书。
「事已至此,不必强求。」
「只求莫要连累了你和娘。走吧,走得远远的。」
大殿之上,春兰的声音掷地有声。
「毕大人身边的研墨小厮已经招了,是他利欲熏心倒卖试题。可圣上不妨细查,那数千两的赃银究竟流向了何处?区区一个小厮,吞得下这么大的饵吗?」
「至于春凤楼,掌柜的可以作证,我家夫君那日确实去了,却只买了一只簪子,那暗中交易的密室,他半步未踏!」
春兰深吸一口气,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。
「至于那方澄泥砚,民妇比谁都清楚。那本是我娘家的陪嫁之物,乃外祖亲手打造,世间独此一份!除了我那前未婚夫王承安,再无人能拿到此物栽赃陷害!」
「若是圣上还不信,大可启封答卷!看看景礼的文章,是否与那些夹带的小抄、流传的答案有一字雷同!若有半句相似,民妇愿受千刀万剐!」
圣上动容,当即命人调取试卷,逐字比对。
看着看着,天子的嘴角竟勾起了一抹笑意。
「好一个牛马论,原来竟是出自这份答卷。」
圣上龙颜大悦,当堂宣判:「大理寺听令,宋景礼舞弊一案重审!此子才华横溢,乃我大梁之福!王春兰虽为女子,却有勇有谋,当赏!」
常烨大人在旁长舒一口气,看向春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。
参天大树若生了虫,根基早晚要烂。
圣上雷霆一击,拔出萝卜带出泥。此次舞弊案牵连甚广,包括毕大人在内的数百名官员、学子,抄家的抄家,流放的流放。就连太子为恩师求情的折子,也被圣上冷冷驳回。
秋风起,桂子飘香。
景礼走出大牢的那天,正是王承安被刑部锁拿归案的日子。
赵曼云披头散发,状若疯妇,追着囚车嘶吼:「你们弄错了!抓错人了!」
「作弊的是宋景礼!是他!」
「你们要多少钱?我有钱!我给双倍!别抓我夫君!」
捕头冷笑一声,眼皮都没抬:「有钱?在天子脚下,这钱便是催命符!」
王家彻底塌了。
王老爷和王夫人为了不祸及家族,在房梁上系了两根绳子,双双吊死。临死前留下一纸和离书,让赵曼云带着孩子赶紧撇清关系。
王老爷遗言只有一句:「去求你堂姐春兰,她心软,看在孩子的份上,不会见死不救。」
于是,赵曼云找上门来了。
她手里攥着和离书,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。
「姐姐,当年是我瞎了眼。如今我已经和王承安离了,我愿给姐夫做小,哪怕为奴为婢,只求给口饭吃。」
「姐姐身子骨弱,正好将我这双儿女过继给你们。亲姑母变亲娘,咱们还是一家人啊。」
春兰端坐着,手里捧着茶盏,神色波澜不惊,只转头看向景礼:「郎君,你说呢?」
恰逢常烨大人来蹭饭,一拍大腿乐了:「景礼啊,你这还没当官呢,桃花债就上门了?说起来,你也给了春兰和离书,既然都没夫妻之实,不如我做主,给春兰再寻个好人家?」
「那断然不行!作不得数!」
景礼急得脸红脖子粗,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,眼巴巴地瞅着春兰,生怕她点头。
春兰扑哧一笑,双手一摊:「那和离书,我早烧了。」
她站起身,走到景礼面前,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「从前我以为,你要金榜题名才是最好的;后来你落难,给我留退路,你以为那是对我最好的。」
「可如今我想明白了。一个人再好,也比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好。」
我趁机推了景礼一把,他踉跄着撞进春兰怀里。日光洒下,这傻小子的耳朵尖红得像滴血。
春兰转头看向赵曼云,语气淡淡,却字字诛心。
「弟妹,不是你不要了才轮到我捡漏。景礼本来就是明珠,是你把他当成了鱼目。错过了,便是错过了。」
「当初王夫人给我下毒,想必也有你的手笔吧?如今你怎么还有脸叫我一声姑母?」
赵曼云还想辩解,我实在听不下去,抄起门后的扫帚就往外赶人。
「滚滚滚!别脏了我家的地!」
几日后,赵曼云带着孩子不知所踪。那王家夫妇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,这一家子自私凉薄,落得这般下场,当真是报应不爽!
次年春闱,圣上亲自出题,防备森严。
所有考生由户部严查户籍,考题更是由锦衣卫秘密押送。这一回,是真真正正的凭本事说话。
景礼不负众望,一举夺魁。
殿试之上,圣上特意出了几道偏题怪题考校,景礼对答如流,见解独到。
京城炸了锅,宋景礼这三个字,成了金字招牌。
一时间,宋府门庭若市,媒婆差点踏破了门槛。
坊间话本子里都写:「宁做宋家妾,不为高门妻。」都知道春兰是个贤良淑德的,偏偏身子弱不易有孕,这就让那些世家动了心思。
吏部尚书田大人的嫡三女,竟也放话愿自降身份给景礼做妾。
田大人这只老狐狸,看中了景礼的前程,又拿捏准了春兰会对宋家香火心存愧疚,料定她不会拒绝。
可他们忘了,这宋家还有我这尊大佛呢。
我老婆子出身乡野,撒泼打滚那是看家本领,要什么脸面?
我背着竹片桑条,带着茶水瓜子,天天往尚书府门口一坐。
一边编竹筐,一边跟看门的、扫地的唠嗑。
「哎哟,听说你们府上三小姐屁股大好生养?正好给我家景礼填个房。」
到了饭点我就赖着不走,吃饭吧唧嘴,喝汤如牛饮,吃完了一把抓过三小姐那绣着鸳鸯的丝帕擦那满嘴的油。
「这姑娘长得喜庆,给我当儿媳妇正好伺候我洗脚。」
三小姐吓得脸都绿了,哭着喊着死也不嫁了。
府里下人见了我都躲着走,背地里指指点点:「那个宋家疯婆子又来了。」
春兰劝我:「娘,何苦作践自己的名声?」
我啐了一口瓜子皮:「名声?能当饭吃吗?老头子走得早,只要你们过得好,我这张老脸豁出去又何妨?」
我只要活着,好好地活着,就是给你们最大的撑腰。
放榜那日,是个好天气。
春兰经过这一年的调养,脸上有了血色,人也丰腴了些。
景礼高中榜眼,授翰林院侍讲。虽是六品官,却也是天子近臣,咱们算是苦尽甘来了。
景礼执意要重办婚礼,请了常烨大人做证婚人。
常烨喝得微醺,指着景礼笑骂:「你小子若是日后敢欺负春兰,本官第一个饶不了你!」
那一夜,红烛高照。
我给春兰梳头,梳着梳着,眼泪就下来了。
「一梳梳到尾。」
「二梳白发齐眉。」
「三梳儿孙满地。」
镜子里的春兰,美得让人挪不开眼。
婚后第三年,祁州发了大水,景礼奉命赈灾。
回来时,带回了一对失去双亲的姐弟。男孩三四岁,取名清韫;女孩才一岁多,唤作清慈。
景礼做主,将两个孩子记在名下,入了宋家族谱。
许是受了惊吓,清慈这孩子迟迟不肯开口说话。春兰却视如己出,日夜悉心照料。
又是一年春好日。
院子里桃花开得正艳,两个孩子正和常烨家的小公子在树下放纸鸢。
景礼和常烨在廊下煮茶论道,茶香袅袅。
春兰看着这一幕,感叹道:「当年郎君一句戏言,没成想真熬到了今日这般光景。」
正说着,清韫跑累了过来讨水喝,不小心撞进春兰怀里。
小清慈迈着短腿跑过来,拽开哥哥,忽然张口喊了一声:「娘……」
这一声,如玉珠落盘,清脆悦耳。
春兰愣住了,随即狂喜:「清慈叫我什么?再叫一声?」
「娘!」
小丫头叫得干脆,伸出胖乎乎的小手,指了指春兰微微隆起的小腹:「娃娃……」
院子里瞬间安静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春兰的肚子上。
春兰脸上飞起两朵红云,半嗔半喜:「你这孩子,莫要胡说……」
「不过……童言无忌,许是真的呢……」
微风拂过,送来阵阵花香。
我坐在摇椅上,眯着眼看着这满院的热闹。
老头子啊,你若是在天有灵,便睁眼瞧瞧。
孩子们都好,这个家也好。
我也挺好,就是有点想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