饿狼缠上榻妻主莫慌,饿狼缠上榻妻主莫慌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笔趣阁
摘要:亲娘引狼入室我生在将门,却像株见不得光的苔藓,被囚在四四方方的院墙里。…亲娘引狼入室
我生在将门,却像株见不得光的苔藓,被囚在四四方方的院墙里。
长姐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,打娘胎里就带着弱症。
每回病发时,爹爹攥着娘亲的手直抖,娘亲搂着大哥掉眼泪,最后那把割肉放血的刀,就落在我这多余的命格上。
叶家嫡长女叶令仪,是京中贵女圈里最鲜亮的明珠。
她及笄那日,永宁侯府的聘雁刚落进将军府,三十三台嫁妆便流水似的抬进绣楼。
前头三十二台皆是赤金缠丝珐琅匣,南海明珠、蜀锦云缎、江南水田的地契,最末台朱漆描金匣里,蜷着我这个活生生的药引子。
原是该充作媵妾陪嫁的。偏生吉日前晌午,令仪非要冒雨折荷,寒气侵体又索了我半碗血。我昏死在青石板上,唇色比纸还白,这般晦气模样,怎配侍奉新婿?终是同天山雪莲、千年老参一齐封进樟木箱,成了陪嫁的药材。
张神医往我手心塞了粒蜡丸,花白眉毛下眼珠精光直转:这是假死丹,服下能闭气六个时辰。等侯府下人将你抛到乱葬岗,老朽自会接你回药庐。
我摩挲着蜡丸上凹凸的张字,忽地笑出声——这老匹夫觊觎我多年,如今倒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。
满府上下都赞令仪菩萨心肠,却不知我这胞妹自出生就浸在血泊里。
七岁那年,令仪执马球杆砸破王家郎君额头,当夜便咳得惊天动地。我跪在祠堂求爹娘管束长姐,换来的却是父亲一巴掌:若无令仪,哪轮得到你这贱种活命?她不过耍子,你就要断她生路!
原来我不过是个人形药罐。
自此被禁足西跨院,唯有张神医与取血丫鬟坠儿能近身。我天天苦练五禽戏,将肌肤养得欺霜赛雪,终在十三岁那年引得老神医垂涎。他总爱用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我脖颈:小叶儿,你比倚红楼的头牌还懂得勾魂。
我忍着恶心任他抚弄。每月九次取血是极限,若非他暗中周旋,我早成枯骨。及笄那年,父亲透出欲送我做媵妾的意思,张神医终于按捺不住,往我香囊里添了肉豆蔻。
这南洋秘药催得我双颊飞红,令仪见状果然打翻醋坛,执意雨中采莲。
我如愿从媵妾沦为陪葬,却在他药箱里调换了假死丹与玉盒中的蛊虫——那本是要给令仪新婚夜用的好东西。
出阁这日,我混在捧妆丫鬟中,看朱红轿辇碾过青石板。
十六年来头回见着天光,连云絮都似解语花。侯府张灯结彩,我在喜乐声中抱紧琵琶,指甲掐进掌心。
洞房里,令仪褪去凤冠,露出雪白脖颈:取血来。我佯装惊愕:世子妃龙凤呈祥,何须……
让你取便取!她甩来玛瑙护甲,叮当声里裹着蜜糖似的娇嗔,世子爷最厌药味,这血参着催情香,定叫他欲罢不能。我望着她吞下玉盒中猩红蛊虫,默默将药汁浇在牡丹盆景里。
催蛊香已燃至第三炷,令仪阖目躺在喜床上,假死丹正缓缓发作。我掏出袖中蜡丸,就着合卺酒咽下。窗外更鼓声声,我最后望了眼跳动的龙凤烛——这吃人的牢笼,终究困不住飞蛾扑火的魂。
半刻钟后,雕花门扉轻响,一道颀长身影裹挟着夜露寒意踏入内室。
来人绯色喜袍未褪,腰间玉带嵌着南海明珠,正是永宁侯府新晋世子贺琤渊。我盯着鞋尖并蒂莲绣纹,暗自打量这位姐夫——乌发如墨染,眉目似刀刻,与张神医那老朽相比,恰似云泥之别。
「世子妃怎的连合卺酒都未饮?」他瞥见歪在喜床上的叶令仪,剑眉微挑。
我忙执帕拭泪,哽咽道:「小姐筹备婚事操劳过度,方才……方才实在支撑不住……」话音未落,已见贺琤渊欲往前探看的脚步生生顿住。
暗松口气,只要他不近前查验,便不会发现叶令仪早已魂归西天。
「操劳?」贺琤渊冷笑,广袖扫过案上金樽,「满京城待嫁的女儿家哪个不操劳?偏她金贵,连这等礼仪都顾不得?」
我正欲再言,忽见他转身指向我:「你,去将世子妃唤醒。」
电光火石间,我猛地扑跪在地,藕荷色衣襟散开,露出半截玉色肩头。
指尖状似无意划过他绯色袍角,嗓音染上三分哭腔:「世子三思!今日是您与小姐洞房花烛,若叫外人知晓您独守空房……」
余光瞥见他喉结滚动,下一瞬已被铁臂箍住腰肢。催情香袅袅升起,我咬碎银牙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冲撞,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锦缎。
孕蛊在叶令仪腹中蠢蠢欲动,贺琤渊却在我身上肆意驰骋。
天光初透时,他终于餍足起身。锦被滑落,我望着满身淤痕,忽听得头顶传来暗哑嗓音:「既代了你主子,本世子自会给你个名分。」
「不可!」我慌忙拽紧衾被,泪光盈盈道,「世子明鉴,我并非叶府婢女,实乃……实乃爹娘亲生骨肉。」
贺琤渊系玉带的动作倏然停滞:「叶家何时多了位二小姐?」
「自幼体弱多病,爹娘恐我夭折,才将我藏匿外院。」我抽噎着扯开衣领,露出颈后朱砂痣,「您若不信,只管查验陪嫁名册,叶儿……叶儿绝不敢欺瞒姐夫半句。」
他沉着脸推门唤来坠儿,着人即刻核查陪嫁单子。我蜷在床角,听他吩咐小厮备下热汤,心知这步险棋已成七分。
「十六岁的姑娘家,已晓人事,你当真要守活寡?」贺琤渊去而复返,指尖挑起我下巴。
我垂眸盯着他腰间鸳鸯玉佩,颤声道:「叶儿蒲柳之姿,怎敢高攀?只求……只求世子莫要告知双亲,免得他们伤心欲绝。」
「叶儿。」他忽然俯身,温热气息拂过耳畔,「本世子从不欠人情债。」
待他携我至书房梳洗更衣,我已将后续谋划在心中过遍。
回杂院不过半盏茶功夫,周嬷嬷便铁青着脸寻来:「二小姐好谋算!世子妃请您去新房叙话。」
踏进喜房,但见叶令仪端坐紫檀贵妃榻,坠儿正跪在青砖上自掴耳光。
「昨夜你去哪儿了?」她指尖掐进掌心,丹蔻护甲几乎折断。
我佯装惶恐:「阿姐明鉴,我自幼晕血,取完血便昏睡不醒……」
话音未落,叶令仪已抓起茶盏掷向坠儿:「贱婢!竟敢欺瞒主上!」
坠儿额角渗出血丝,却咬死是我端了药进去。我冷眼瞧着周嬷嬷命人堵住她嘴,心道这蠢货至死不知,那碗药早浇在牡丹花根下了。
「滚出去!」叶令仪拂袖时,金镶玉镯磕在案角,迸出细碎火星。
我低头退至门边,忽听得她与周嬷嬷密语:「……定要赶在回门前怀上子嗣……」
唇角扬起讥诮弧度。昨夜我本可让贺琤渊发现她「暴毙」,可那样太便宜她了。我要让这朵温室娇花亲眼看着,她机关算尽求来的姻缘,如何一步步堕入阿鼻地狱。
4
接下来几日,叶令仪在侯府的日子更加难熬。
她白日里在仆妇面前强撑着世子妃的体面,夜里挖空心思要留贺琤渊宿在正房。可每回宴饮时他虽含笑赴约,待到就寝总要寻些由头抽身离去。
叶令仪暗中派丫鬟盯梢,见贺琤渊果真夜夜宿在书房并未踏足妾室院落,这才略松了口气。
世子定是体恤我身子孱弱,她对着周嬷嬷强颜欢笑,这般体贴入微,来日封诰命时,满京城贵妇都要羡煞我。
她们怎知,贺琤渊的勤勉尽数用在了暗处。自那夜后,他夜夜命人用锦被裹了我送进书房,在催情香里缠绵整宿。我暗自庆幸叶令仪忙着邀宠无暇取血,否则以我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骨,怕是要血尽人亡。
三日后回门,叶令仪将坠儿留在叶家养病,身边换了素秋当差。这丫头是母亲房里的心腹,专管妆奁钥匙,老子娘都在将军府当差。母亲待长女这般用心,倒衬得我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。
当夜贺琤渊又来厮缠,我故意在他颈侧挠出几道血痕。
次日他对着铜镜端详半晌,竟笑道:男儿三妻四妾本是常事,你放心,我既应了你,早晚会向岳父岳母讨要。
这伪君子倒会装深情。自那日书房送来栗子糕,我便起了疑心。往日他总备着桂花糕、荷花酥,偏这回换了让我浑身起疹子的栗子。更蹊跷的是,喂了许嬷嬷的黄狗后,那chu生当夜便小产了。
我暗中查访才知,这落子粉竟是贺琤渊亲自吩咐下的。他既要维护正妻颜面,又不许庶长子落地,便将我们这些女人当作玩意儿摆布。
暴雨倾盆那日,我在花坛拾了二十几条蚯蚓,又潜入叶令仪库房偷了雷公藤。看着丫鬟们将掺了料的香灰埋进石榴树下,我唇角扬起冷笑。
这树开得越艳,埋的尸骨便越多。
半月后月信未至,我学着张神医的样子给自己把脉。
当指尖触到那抹滑珠般的脉象时,我故意在贺琤渊面前扮起娇态。他果然如饿狼扑食般将我拽进书房,却在幽暗烛火中变了脸色。
滚出去!他铁青着脸甩开我染着凤仙花的指甲,嗓音竟尖细得像女子。
我望着他日渐白皙的面皮,心知药效已成。这些日子他暗中请了多少大夫,偏生没人瞧出他已中了绝育药。
偏门处再见张神医时,我攥着他衣袖假意抽泣:非是我不愿服那假死药,实是阿姐总在病发时取血,我怕……
他捻须叹道:早知如此,当日便该直接带你走。
我望着他花白的鬓角,指尖轻轻抚过小腹。
那里正孕育着新生命,也将成为扎进叶家心脏的毒刺。
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,叶家人不是最重血脉吗?我便要让他们尝尝,被至亲之血反噬的滋味。
张神医顿住脚步,神色变得阴沉:「她今日让我来,是要追责?」
「是。」我见左右无人,扑通跪在张神医身前,哀求道,「先生,阿姐是爹娘的命根子,若孕蛊真的无用,爹娘为了阿姐,只怕要为难您。
您日子不好过了,谁又来救叶儿?叶儿求您,今日便带我走吧!」
我说得情真意切,张神医信了我的话。
神情变得为难起来。
他想带我走,但是不想带我私奔。
更何况,他这些年靠着叶家过上了奴仆成群的好日子,又怎舍得就这么放弃?
最终,他扶起我,道:「你莫慌,让我筹谋筹谋。」
我怕被他发现我已有身孕,不敢让他碰我手腕,借着抹泪,避开了他的手。
「那孕蛊,怎么就不起作用呢?难道是时间久了,里面的蛊虫饿死了?」
我唉声叹气:「要是阿姐有了身孕就好了,阿姐有孕在身,为了孩子,她不会再犯病取我的血,我身子好了,便可以安心服下假死药了。世子爷的心,也会因为这个孩子回转到阿姐身上,就算最后孩子保不住,阿姐也有将世子爱妾拉下来的筹码。阿姐日子好过了,爹娘也不会追究先生的过错。」
「只可惜,阿姐与世子爷只同房了那么一次,前些日子又来了癸水,又怎么可能有孕呢。」
张神医上钩,问我:「大小姐来癸水的事情,可有旁人知晓?」
「这种私密事情,阿姐怎么可能让外人得知!」我佯作不知他这么问的用意。
张神医伸手在我的肩头摩挲,笑得意味深长:「叶儿,别急,耐心等我几日。」
等见到叶令仪,叶令仪沉着脸问张神医孕蛊的事情,张神医便彻底相信了我所言。
他会信我,并不是因为他多信任我。
而是他身为男子,自信能拿捏我,不信我一个没有靠山、需要依附他的小女子敢扯谎骗他。
因为提前知晓了孕蛊「无用」,张神医三言两语糊弄住了叶令仪,他给了叶令仪一瓶药,告诉叶令仪,每日一颗,直至瓷瓶中的药丸吃尽,事情就能如愿解决。
他并没有告诉叶令仪这药丸到底是做什么用的。
叶令仪以为这些药丸的功效和「孕蛊」一样,她收下药丸,让素秋悄悄送走了张神医。
瓷瓶中一共十二颗药丸,算了算时间,药丸吃尽的第二日,正是贺琤渊祖母,侯府老夫人的寿宴。
6
老夫人六十九岁了,按照京中的规矩,要大办。
这段时日,侯府上下都忙着操办寿宴,就连贺琤渊都被侯夫人吩咐着跑腿。
湖州运来的寿山石,洛阳运来的牡丹,将侯府花园装扮得古朴又富贵,写意又精致。
眼见着寿宴这日到了,叶令仪和素秋紧张不已。
她们深信张神医的话,计划今日在贺琤渊面前好好表现,一定要将贺琤渊留宿在房中。
我亦十分紧张,因为今日是我所筹谋的收网之日。
过了辰时,与永宁侯府交好的王公贵族们纷纷上门送贺礼,就连宫中都有赏赐送来。
等到宴席开始,一道紫苏鱼端上桌,众目睽睽下,叶令仪忽然作呕。
立刻有机敏的命妇笑道:「老夫人,这是侯府新上门的世子妃吧?这才三个月,这个样子,和我家赵氏有孕时一模一样,只怕也是有喜了。」
老夫人和夫人闻言大喜,正好假山相隔的男宾桌上有一位王太医,是妇科圣手,立刻有人提议请他来为叶令仪把脉。
「若真是有孕,今日可是双喜临门。」
一桌子长辈,没有叶令仪说话的余地。
很快,王太医被请了过来。
问脉之后,王太医报喜:「恭喜老夫人,恭喜夫人,世子妃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。」
在老夫人和侯夫人看来,叶令仪洞房那一夜是与贺琤渊有夫妻之实的。
只一夜,就怀上了侯府的子嗣,她们欢喜不已。
夸赞、赏赐不停地砸向叶令仪,众目睽睽之下,叶令仪什么话都不敢说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尚且是完璧的自己会被诊断出有孕。
消息传到贺琤渊的面前,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最后收敛神色,笑着对大家说了一句:「同喜同喜」。
他是永宁侯府的世子,是贺家下一任掌权者,就算自己从未碰过的妻子有了身孕,他也选择了隐忍不发,维护侯府的面子。
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。
我不能指望这个男人替我向叶家和叶令仪复仇。
寿宴快结束时,我混在上菜的小丫鬟中上羹汤。
滚烫的鸡汤,我脚下一滑,全泼在了贺琤渊的身上。
夏衫轻薄,贺琤渊的胳膊立马红了一大片。
已经回到宴席的王太医见状,立马上前替贺琤渊处理。
他虽然擅长妇科,可简单的烫伤,从事杏林一行的人都会处理,他既在此处,就没有道理再请府医过来。
我被管事呵斥到一边,贺琤渊被围在中间,有人拿了冰块包了麻布为他按压伤处。
他这段时间皮肤变得细嫩,一点烫伤,在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艳红,让人看了触目惊心。
王太医的目光从他的白皙的手臂移到脖颈处,神色变得凝重。
「世子爷,可否去内室详谈?」
贺琤渊这段时间一直在寻医问药,只是寻常的大夫,都说不出所以然来。去太医署请太医,又需要将病状详呈,他不愿意将隐疾这般暴露,因此一直没有请太医为自己看诊。
如今见王太医这么说,他立刻意识到,这位妇科圣手看出了什么。
贺琤渊点头,将人往自己的书房请。
7
我跟了上去。
贺琤渊没出声,旁人便也没拦我。
到了书房,屏退其余下人后,王太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我咬了咬牙,站着没动。
我不能走,我要亲耳听到王太医对贺琤渊的病下结论。
贺琤渊道:「王太医,本世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?不必瞒她。」
贺琤渊这些日子喝了不少药,每次都信心满满地在我身上试探,可每次都失望地偃旗息鼓。他这病,确实没有瞒着我的必要。
「世子,您????这是痼毒颇深,只怕再无重振雄风之日。万幸今日诊断出世子妃有孕,您后继有人。」王太医压低了声音说道。
贺琤渊脸色变得惨白,双手无力垂落,随即,他抓住王太医的衣领,目眦欲裂:「怎么可能!本世子还年轻,自幼习武健身,又无酗酒嫖宿的恶习,怎么可能会再……再也不能……」
我亦哭道:「太医,是不是弄错了,世子他身子好得很,前些日子还勇猛至极,这短短时间,怎么会……」
「殿下,恕在下多嘴,您应该查一查您身边的人。」王太医道,「从您的脉象来看,您应该是中了雷公藤之毒。」
「当真?」贺琤渊问道。
「当真。」
贺琤渊眼里露出希冀来:「雷公藤这种东西本世子亦知晓,它算不得毒,乃是一味药材,一般用于治疗湿热结节、癌瘤积毒。服用了雷公藤,确实会让男子短暂失去雄风,但只要停药一段时间,就会恢复。」
贺琤渊说着说着,便有些底气不足。
他应该是想到了,若他这隐疾是因雷公藤而起,他找来的那些大夫,又岂会毫无察觉。
王太医看贺琤渊的眼神,充满了同情:「贺世子,您是中了雷公藤,可不止是雷公藤,雷公藤加地龙粉,乃是前朝专为宫刑研制的秘药。」
也就是说,贺琤渊现在,与太监无异了。
贺琤渊顿时天塌了。
王太医叹息一声,劝慰他:「我夫人与侯夫人乃是手帕交,看在夫人们的交情上,我会为您保守秘密,世子妃如今已有身孕,若世子妃生下嫡子,贺府无人能夺走您的爵位。」
他不知道,他越拿叶令仪肚子里的孩子劝贺琤渊,贺琤渊就越绝望。
我掐着时机,在王太医告退之前,做出干呕之态。
贺琤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立刻将我拉至王太医跟前。
「王太医,你看看她,她是否有孕?」
王太医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,很快,他满脸喜色对贺琤渊道:「恭喜贺世子,这位姑娘亦有了两个月的身孕。」
两个月,算着时间,差不多就是我不再吃贺琤渊送的糕点之后。
贺琤渊露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狂喜,他迫不及待地让王太医为我开出许多安胎药来。
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,送走王太医后,他不再回宴席之上,而是抱着我,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。
「叶儿,还好有你。」
是啊,还好有我,若不是我怀着他的孩子,永宁侯一旦知道他再也不能生,定然会放弃他这个嫡子,转而培养庶子,设法让庶子承爵。
看着这个对我感激至极的男人,我心中有些忐忑。
他本是我和叶家、叶令仪之间仇恨的局外人,我为了复仇,擅自将他拉了进来。
他是无辜的。
可他和叶令仪从小有婚约,爹娘爱重叶令仪,未必没有这层缘故。
被关在叶家院子里做血奴的日子里,我曾看过一些剑指九霄的话本子,里面的男子为了成就霸业,利用了无数女子,且无愧意。
我所求不多,只想好好地活下去。
这般想着,我心中咬定自己无错。
我搂住了贺琤渊,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。
等他情绪平缓之后,我忽然开口:「琤渊,有件事,我本不想说,可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,我不得不说。」
「阿姐嫁入侯府,她的嫁妆中,有许多雷公藤。」
叶令仪肚子里的孩子是下毒动机,叶令仪嫁妆中的雷公藤是下毒证据。
罪证确凿,贺琤渊的眼底,翻涌着恨意。
8
我和叶令仪的爹娘,叶将军和叶夫人此时就在侯府贺寿。
贺琤渊将我安置在书房,转身大步离开。
三个时辰后,贺琤渊带着疲惫回到了书房。
「叶儿。」他唤我的名字,目光落在我肚子上,「我只有你了。」
我才知晓,就在刚刚,他利用未与叶令仪同房,对方却「怀孕」的事情,让叶将军和叶夫人答应了侯府两件事情。
第一件,是叶令仪以养病为由去香云寺礼佛,从此再不能回侯府,并且她的嫁妆也尽数留在侯府,不得带走。
第二件?ū??,是让叶家赔贺琤渊一个合心意的妻子,他看上一个丫鬟,要叶将军和叶夫人将她收为义女,以平妻之礼进门。
若不同意,就要将叶令仪沉塘。
爹娘到底疼爱了叶令仪十几年,舍不得她去死,只得全盘答应。
等到他们在收义女的文书上签下名字,他们这才注意到,贺琤渊要娶为平妻的丫鬟,名叫叶儿。
不肯承认的次女,从此在世人眼中,是他们的义女。
叶令仪一直哭嚷着喊冤,只是,在「事实」面前,连爹娘都不信她,更遑论别人。
「已经收拾了那j人的东西,连夜送往香云寺了。」贺琤渊咬牙切齿道,「叶儿,你从此搬进正院,好好养胎。」
接下来的日子,我和贺琤渊像寻常的恩爱夫妻一般,举案齐眉。
很快,两个月过去,我肚子里的孩子长全了手脚,开始显怀。
贺琤渊悄悄找了有名的产婆来摸胎,摸出我肚子里的这一胎是男胎。
他大大地松了口气,对我态度更加恩宠,几乎予取予求。
这两个月里,永宁侯府很平静,外面却风雨欲来。
叶家长子叶燊被公主看中,京中人人都传他要尚公主了。
京中有一位姓张的大夫醉卧竹楼,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了。
前者是贺琤渊促成的,我看到他几次同三皇子见面,都故意约在叶燊常去的一家茶坊。而三皇子正是文安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。
后者是我精心谋划,寿宴后,张神医几次私下里找我,催促我服用假死药。我用我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家当,买凶处理了他。
我感觉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我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取我的血。
也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催我去做他的禁脔。
就连叶家人,也像是忘记了我的存在。
八月二十三,天气转凉,侯府请了裁缝上门,给大家量身订做秋冬的衣裳。
婆母派人给我送来两匹描金红色和秋香色的锦缎,用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小鞋袜。
就在这时,下人禀报,说叶夫人上门来了。
我挺着大肚子,在花厅里见了那个冒险生下我的女人。
她眼里盈满了母爱和悲痛,眼角红红的,见到我,开口便道:「叶儿,令仪是你姐姐,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,你不能不管她。」
叶令仪在香云寺又犯病了,她急急赶来,要我取血救叶令仪。
没有一句对我的关心。
只见她上下嘴唇阖动,无数威逼利诱的话就钻进我的耳朵里。
「你是我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,这份恩情你这辈子都还不完。」
「只是要你一碗血而已,又不是要你的命。」
「你能成为永宁侯世子的平妻,也是因为你姐姐大度,你难道不该报答她吗?」
「令仪身孕的事情蹊跷,等你哥哥做了驸马,便请公主为令仪主持公道。」
「你现在痛快点,将来你孩子生下来,令仪重返侯府,可以让孩子记在令仪名下,算是对你的恩典。」
「你若不同意,我们能给你的东西,自然也能收回来。」
字字句句,没有丝毫母女之情落到我身上。
我勾了勾嘴角:「好啊,叶夫人,等我去取血来。」
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根本不在乎我对她的称呼。
我离开花厅,取了血让人送过去。
一炷香后,下人告诉我,叶夫人带着那碗血,小心翼翼地离开了。
到了半夜,香云寺那边传回消息,说叶令仪服药之后,毫无作用,依然疼得满床翻滚。
当然没用,我让人送去的,是从厨房取的新鲜猪血。
可到了第二日,香云寺并没有传来叶令仪的死讯。
她痛苦了一夜之后,竟熬过来,自己好转了。
我听完消息,看着湖中干枯败落的并蒂莲,心中觉得可笑。
很早以前,我就疑心过叶令仪的病,为什么吃了十几年的药,依然没有起色。只是,我一直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。
如今看来,叶令仪的怪病,早就用不着我的血做药引了。
叶令仪担心她的病好了,爹娘不再偏心她,便时常故意折腾自己,好让丫鬟来取我的血。
张神医担心叶令仪的病好了,叶家就不需要他了。
殊途同归,他们默契地缄口不言,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来取我的血。
无一人在意我的生死。
我的亲人们从来都不爱我。
好在,很快,他们都不必再爱我了。
9
叶燊要尚公主的传言越来越烈,将军府蒙上了一层喜气。
九月初三,叶家筹办了一场菊花宴,京中的夫人小姐、贵胄子弟们大多都去了。
三皇子和文安公主也去了。
宴会上觥筹交错,本该陪在三皇子身边的叶燊突然不见了身影。
叶夫人正命丫鬟小厮去找人,就听到说水榭那边有人落入了荷花池。
担心是哪家小姐出了事,大家急吼吼地赶了过去。
等人打捞上来,众人都傻了眼。
落水的是两个人,一个是叶燊,另一个却不是哪家的姑娘小姐,而是一个长得斯文清秀、身子娇小的男子。
两人都有些衣衫不整,叶燊说对方是进京赶考的举子,跟着他习武,出手失了分寸,才双双跌落池塘中。
现场却有纨绔认出来,那人不是什么举子,也不是哪家的公子,而是南风馆里有名的小倌。
众人看叶燊的眼神立马变了。
贺琤渊回到侯府,和我说起这件事,眼里闪动着畅意。
「叶燊这人骄傲自负,最近得了皇子公主的青眼,越发觉得自己不得了,见对方是文弱书生,又惯会吹捧人,就失了戒心。根本没想到自己那点拳脚,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够看。」
「那小倌说是小倌,实则是四皇子的密探。圣上这些日子身子不好,夺嫡之争一触即发,四皇子怎么可能看着将军府成为三皇子的助力。」
「叶家,要完了。」
「叶令仪敢对我下那种药,我自然要让叶家名声扫地,后继无人。」他恶狠狠地向炫耀他对叶家的筹谋算计。
如他所说,叶家要完了。
这件事发生后,三皇子和文安公主???当即甩袖离去。
没几日,叶燊就在外面被人套了麻袋,生生打断了中间那条腿。
与此同时,朝堂上,北羯王庭与西北军签订停战协议,圣上要安排人护送北羯使臣和厚礼去北羯,答谢北羯王。
关于人选,三皇子和四皇子难得达成一致,同时推举????了我爹叶将军。
圣上同意了。
当下北羯王庭内部并不太平,北羯王子和摄政王两班人马虎视眈眈,随时可能爆发内乱。这个时候出使北羯,很有可能受到牵连。
叶家如今得罪的人多,无人帮叶将军说话,叶将军只能接下圣旨,不日启程。
叶将军是行伍出身,一刀一枪拿军功换来了将军的位置,叶家子孙多不成器。
叶夫人待字闺中时被爹娘宠溺,嫁给叶将军后,又被叶将军当成眼珠子疼,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生孩子的苦,如今儿子废了,丈夫远行北羯,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。
之后几次,叶令仪犯病,她上侯府的门来要求取我的血,但都被贺琤渊拦住了。
当然,就算贺琤渊不拦,我也不会见她了。
上元节后,我生下了孩子,取名叫贺熠。
红日所至,熠熠生辉。
我当年不曾得到的父母之爱,贺熠都得到了。
贺熠周岁时,香云寺传来了叶令仪的死讯,我成了永宁侯世子唯一的正妻。
永宁侯亲自向圣上为我请封了世子妃的名分。
我和贺琤渊的相处,虽不如「孕蛊」作祟时恩爱,但也相敬如宾。
贺琤渊丧失了对女色的兴趣,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政务上。
永宁侯府受到君上的嘉奖越来越多。
贺熠五岁时,圣上驾崩,三皇子登基,贺琤渊入了弘文阁,而?ū?3我,则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。
曾经,在我眼里,我娘是最尊贵的女人,我的死生全在她的一念之间,我在她的手掌下卑微乞活。
如今,许多和她差不多身份的夫人,见到我时都使出浑身解数谄媚讨好,希望我能记住她们来自谁的府邸。
但我并不热衷出门社交。
我好不容易摆脱了血奴的身份,只想静静地享受做人的滋味。
侯夫人将主持中馈的事情交给了我,我开始学着管家。我让贺琤渊的妾室侍书来帮我,她教我识字,我们居然十分相合,渐渐地处成了朋友。
我们一起照顾贺熠,一起吃点心品茗,一起去西山别院避暑散心。
最后一次见到我娘,是在贺熠八岁的时候。
我去香云寺为贺熠捐香油钱,在抄经书的女施主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。
打听之后,我才知晓,叶燊成为残废之后,开始到处寻找能将自己恢复正常的偏方。我娘心疼儿子,大把大把银子花出去购买偏方中所需的珍贵药材。
效果自然是微乎其微。
叶家的根基本就单薄,很快家里就没钱了。
我娘为了叶燊,和其他家贫的妇人一起来香云寺为贵太太们抄写经文。
挣来的银子,变成了一碗又一碗黑乎乎的药,进了颓在家中不敢见人的叶燊的肚子。
除此之外, 她还为叶令仪在寺里供了一盏长明灯, 添了足足的香油,希望叶令仪来世依然能投胎到富贵人家。
我打听时, 所有人都夸叶夫人是个好母亲,为了一双儿女, 能做到如此地步。
是啊,?ū??她是好母亲。
只是我不是她的女儿, 而是她为自己女儿准备的药材, 我自然得不到她的母爱。
我笑了笑, 对心腹侍女招了招手,让她悄悄摸去法堂,将属于叶令仪的长明灯掐灭。
离开香云寺时,我听到了陌生的、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贺熠进了学堂,功课十分好,很不用操心。
我忽然闲了下来。
婆母见我将侯府中馈打理得很好, 又将侯府名下的商铺交给我经营。
我在此道居然有些天赋,迅速上了手。
曾经, 叶家上下都告诉我, 叶令仪聪明伶俐,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, 她样样都比我强, 所以爹娘和兄长只看重她。
他们对我说,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 爹娘兄长不爱我是我的错。
等到我做了永宁侯府的世子妃, 叶家已经败落, 我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。
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是我为自己谋来的倚仗。
可渐渐地,我眼界越来越开阔,我突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子的。
我心里偶尔会想,若给我成事的机会,我是不是可以不仰仗别人?
如今, 机会来了。
我将侯府商铺经营得很好, 发现自己尚有余力后, 又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钱拿去买了铺子, 经营扩大,如此这般, 十多年后,居然有了不输侯府产业的规模。
就算侯府不要我了, 贺琤渊不要我了,我依然有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本。
到这个时候,我才明白,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。
贺熠的女儿出生了, 她的娘亲重男轻女,时常无视她。
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我将小姑娘接到了我身边教养。
爱她, 护她,教她本事。
这一刻,我仿佛彻底告别了过去。
无恩,无怨, 无过往,只有锦绣编织的未来。
在这一刻,我终于得到了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