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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生之飞花落照( 父子+兄弟)舍惜 全文TXT下载 全本免费下载 - 胡话文学huhuawencom

摘要:丈夫失联五年,我却在景区见他照片,导游_这是咱这出名的上门女婿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,我正在审阅一份关于老城区改造的补充文件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,像一条条沉默流淌的彩色河川,将钢筋水泥的森林切割成无数个明暗交错的岛屿。电话那头,是我父亲顾卫国,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、近乎谄媚的讨好,这让我捏着钢…
丈夫失联五年,我却在景区见他照片,导游_这是咱这出名的上门女婿

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,我正在审阅一份关于老城区改造的补充文件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,像一条条沉默流淌的彩色河川,将钢筋水泥的森林切割成无数个明暗交错的岛屿。电话那头,是我父亲顾卫国,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、近乎谄媚的讨好,这让我捏着钢笔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。他说:“阿尘,家里有点事,你弟……你弟他,唉,你这个周末,能不能回来一趟?”

“家”这个字,从他嘴里说出来,像一颗被河水冲刷了多年的石子,早已磨去了所有棱角和温度,砸在我心上,只剩下一声沉闷的空响。我的家,在三十多年前,就已经被限定在了城南那条铺着青石板的老巷子里,限定在了爷爷那间永远弥漫着桐油和木屑香气的小院里。至于他口中的那个“家”,不过是一套我从未拥有过钥匙的水泥房子,里面住着我的父母,和我那个名叫顾辉的弟弟。

我没有立刻回答,目光落在文件上“历史建筑保护”那一行字上。我想起了爷爷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灵巧的手,想起了他用刨子推过木料时发出的“沙沙”声,那声音曾是我整个童年最安稳的背景音。如今,那双手,那声音,都已归于尘土。而电话这头的人,却想用血缘这根早已生锈的绳索,将我重新拽回那个我拼了命才逃离的泥潭。我平静地回道:“什么事?”

他支支吾吾,话语在喉咙里打了好几个转,最终还是那句老话:“你回来就知道了,一家人,哪有隔夜的仇。你现在出息了,当了领导,也该……也该拉扯家里一把。”

“拉扯”这个词,用得真好。仿佛我是一棵从他们那片贫瘠土地上侥幸长出的藤,如今枝繁叶茂了,就理应垂下枝蔓,去庇护那片从未给予我阳光雨露的土地。我挂了电话,靠在冰凉的皮质椅背上,闭上了眼睛。眼前浮现的,不是父亲那张夹杂着期盼与算计的脸,而是爷爷去世时,那间空荡荡的木工房,和遗像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、温和而浑浊的眼睛。

我叫顾尘,名字是爷爷取的。他说,尘归尘,土归土,人活一世,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,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,也别把旁人看得太轻,守住本心就好。那时候我还小,不懂这些大道理,只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灰扑扑的,不如邻居家孩子的名字响亮。

在我五岁之前,我并不叫顾尘。户口本上,我叫顾斌,文武双全的斌。那是父亲顾卫国对我寄予的厚望。他是厂里的车间主任,一辈子都想往上爬,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响亮,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。母亲刘芬是个典型的传统妇女,丈夫的话就是天,她跟着点头就是了。那几年,虽然家里不富裕,但父母的爱像一件合身的棉袄,严丝合缝地包裹着我。

一切的改变,从弟弟顾辉出生的那天开始。

我至今还记得那天下午,空气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。我被邻居阿姨牵着,踮着脚尖扒在医院的育婴室窗户上,看着一排小小的、皱巴巴的婴儿。阿姨指着其中一个说:“瞧,那就是你弟弟,将来你要好好疼他。”我似懂非懂地点头,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失落。那个小东西的出现,好像把我从世界的中心,往旁边推了一把。

事实证明,不是推了一把,而是直接把我推出了门外。

顾辉的“辉”,光辉灿烂,和我的“斌”比起来,父亲显然更喜欢这个。他抱着襁褓里的弟弟,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舒展和得意。他逢人就说:“这下好了,我们老顾家有后了!”那语气,仿佛我这个活生生的、已经五岁的儿子,是个不存在的影子。

从那天起,家里的一切都围着顾辉转。他的一声啼哭,能让全家如临大敌。他的一点奶癣,能让母亲彻夜不眠。而我,稍不留神碰倒了奶瓶,就会招来父亲严厉的呵斥。那件曾经合身的棉袄,一夜之间缩了水,变得又紧又硬,硌得我生疼。我开始变得沉默,学会了在角落里观察,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。

真正的“抛弃”,发生在我六岁那年。厂里分了新房子,两室一厅,比我们之前住的筒子楼宽敞明亮。我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有自己的小房间了,可搬家的那天,我却发现,我的那点小东西——几本翻烂了的连环画,一个缺了耳朵的铁皮兔子——被单独装在了一个布袋里。

晚饭后,父亲把我叫到跟前,表情是我看不懂的复杂。他蹲下来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:“阿斌,不,以后叫你阿尘吧。你爷爷一个人在老屋那边住着,孤单。你过去陪陪他,好不好?那边地方大,你还能帮你爷爷干点活。”

母亲在一旁帮腔,眼睛却不敢看我:“是啊,你爷爷年纪大了,身边得有个人。你是大孩子了,要懂事。”

我看着他们,又看看那个被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,睡得正香的顾辉。那间不大的新房里,似乎真的没有我的位置。我没有哭,也没有闹,只是点了点头。那一刻,我心里某个地方,好像有什么东西“咔嚓”一声,断了。

父亲把我送到了城南老巷子。那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爷爷的家。一个不大的院子,种着一架葡萄藤,角落里堆满了长长短短的木料。屋子是老式的砖木结构,空气里飘着一股好闻的木头味儿。爷爷正戴着老花镜,在灯下用砂纸打磨一个木头小马。他看到我,愣了一下,随即摘下眼镜,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了然,几分心疼。

父亲把我的布袋放下,跟爷爷交代了几句,无非是“孩子就拜托你了”、“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揍”之类的客套话。他自始至终没有摸一下我的头。临走时,我站在门槛里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,心里空落落的。

爷爷走过来,宽厚粗糙的手掌落在我头顶,轻轻揉了揉。他把我领到那匹已经打磨得光滑温润的小木马前,说:“阿尘,这是爷爷给你做的。以后,就跟爷爷住,好不好?”

我看着那匹小马,它没有耳朵,也没有尾巴,却有一种朴拙的安稳。我伸手摸了摸,然后抬起头,看着爷爷布满皱纹的脸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从那天起,我叫顾尘。顾斌,连同那短暂的、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童年,一起被留在了那间我从未住过一天的新房子里。

爷爷是个木匠,不是那种在工地上干活的大工,而是做细木工活的老师傅。他的手艺远近闻名,年轻时曾在城里最大的家具厂当过技术骨干,后来厂子效益不好,他就自己单干了。他的活儿不便宜,但找他的人还是络绎不绝。有人请他打一套嫁妆的樟木箱子,有人请他修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太师椅,还有寺庙里的人请他去雕刻佛龛。

爷爷的话不多,人就像他手里的木头一样,质朴、沉静,带着一种天然的纹理和风骨。他从不主动跟我提起我父母,仿佛我天生就是跟着他长大的。他只是用行动,一点点填补我心里那个被掏空的洞。

每天清晨,天蒙蒙亮,院子里就会响起“沙沙”的刨木头的声音。那声音均匀而富有节奏,像一首催眠曲。我醒来时,灶房里总有热腾腾的稀饭和爷爷自己腌的酱菜。吃过早饭,他送我去巷子口的小学。下午放学,我一溜烟跑回家,第一件事就是钻进他的木工房。

那间木工房,是我的乐园。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料,樟木的香、柏木的烈、花梨的甜,混合成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。墙上挂着一排排的工具,刨子、凿子、锯子、墨斗,每一件都擦拭得锃亮,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爷爷干活的时候,我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,看着木屑在他手中像雪花一样飞舞,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,慢慢地显露出它的形态,变成桌子腿、椅子背,或者一个精巧的榫卯结构。

他从不嫌我烦,还会有意无意地教我一些东西。他告诉我,要认识一块木头,得先看它的纹理,顺着纹理下刀,才不费力,做出来的东西也结实。他说,做木工活,跟做人一个道理,急不得,得有耐心。一刨一凿,都得稳当,来不得半点虚假。墨线弹歪了,擦掉重来,不能将就。榫卯差了一丝一毫,看着不打紧,用久了就会松动。

“人活一辈子,活的就是个‘实在’。”爷爷一边用角尺比量着,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,“手艺要实,心也要实。对得起这块木料,对得起请你做活的人,更要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。”

这些话,我当时听得懵懵懂懂,却像一颗颗种子,埋进了心里。

父母偶尔会来看我,通常是逢年过节。他们提着一些点心水果,像是来走亲戚。父亲会象征性地问问我的学习,母亲则会摸摸我的头,说我又长高了。但他们的目光,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别处,显得局促而疏离。他们坐不了一会儿就急着要走,理由永远是“家里小辉离不开人”。

顾辉也被带来过几次。他穿着崭新的衣服,手里拿着时髦的玩具,像个小王子巡视他的领地。他会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,但从不碰那些在他看来“脏兮兮”的木头。有一次,他看上了我书桌上那个爷爷为我雕的木头小鸟,伸手就要拿。我下意识地护住,他便立刻放声大哭。

母亲马上过来哄他,责备地看了我一眼:“阿尘,你都多大了,还跟弟弟抢东西?一个木头玩意儿,就给他吧。”

我死死地抱着那只小鸟,那是爷爷用一块金丝楠木的边角料,花了好几个晚上给我刻的,翅膀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。我摇着头,嘴唇抿得紧紧的。

父亲的脸沉了下来,呵斥道:“越来越不懂事了!一个破木头疙瘩,有什么了不起的!给你弟弟!”

就在他要伸手来抢的时候,爷爷从木工房里走了出来。他手里拿着一把戒尺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平静地说:“东西是阿尘的,他不想给,谁也别想抢。”

父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嘟囔了一句:“爸,你就是太惯着他了。”

“我自己的孙子,我不惯着谁惯着?”爷爷的声音不大,却掷地有声,“你们要是觉得我教得不好,就把他领回去自己教。”

一句话,噎得父亲和母亲哑口无言。他们尴尬地带着哭闹不止的顾辉,匆匆离开了。从那以后,他们来的次数更少了。

我以为我会难过,但奇怪的是,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。这个小院,这间木工房,我和爷爷,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。那个所谓的“家”,不过是远方一个模糊的影子。有没有,似乎都无所谓了。

日子就像爷爷刨子下的木花,一卷一卷地,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许多年。我上了初中,个子蹿得很快,已经能帮爷爷干些力气活了。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,不是我有多聪明,而是我心里憋着一股劲。我总觉得,只有读书,考上大学,走出这条老巷子,才能对得起爷爷的辛苦,才能让他脸上有光。

这股劲,在初二那年,被烧得更旺了。

那年,学校要组织去省城参加一个物理竞赛夏令营,我是班里唯一被选上的。名额难得,但费用也不低,要三百块钱。三百块,在那个年代,对我们这个家来说,是一笔巨款。

我拿着通知书,心里又激动又忐忑。晚饭时,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爷爷。爷爷听完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他放下筷子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好事啊!这是长见识的机会,必须去!”

“可是,要三百块钱……”我小声说。

爷爷笑了,眼角的皱纹像风干的橘子皮:“钱的事,你不用操心,爷爷来想办法。”

我知道家里没什么存款。爷爷做活的收入,除了日常开销,几乎全都花在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上。他自己,一年到头都舍不得添一件新衣服。

第二天,爷爷破天荒地带着我去了父母家。那是我时隔好几年,再次踏进那个“家”。房子里添置了不少新东西,电视机换成了彩色的,角落里还摆了一台游戏机。顾辉正盘腿坐在沙发上,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。看到我们,他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。

父亲和母亲看到我们来,都很意外。爷爷说明了来意。

父亲听完,眉头就皱了起来:“三百?去个夏令营要这么多钱?这不乱花钱嘛!不去不就行了,还能耽误学习?”

母亲也在一旁附和:“是啊,阿尘,你得体谅家里。你弟弟马上要上初中了,到处都要花钱。这三百块,够小辉半年的学费了。”

我站在一旁,听着他们理所当然的话,手脚冰凉。原来在他们眼里,我长见识的机会是“乱花钱”,而弟弟的任何花费都是天经地义。

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,他没有跟他们争辩,只是看着我,说:“阿尘,我们走。”

回去的路上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爷爷一路无话。我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,心里堵得难受。我小声说:“爷爷,要不……我不去了吧。”

爷爷停下脚步,转过身,定定地看着我。他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。“傻孩子,说啥胡话呢!别人的路,我们不走。我们自己,有自己的路。”他顿了顿,说,“你只管好好念书,钱的事,爷爷有办法。”

那天晚上,我看见爷爷把他珍藏了多年的一个黄花梨木的笔筒拿了出来。那个笔筒是他年轻时自己做的,包浆温润,雕工精细,他平时连让我多摸一下都舍不得。第二天,他带着笔筒出去了。回来的时候,他手里攥着一沓卷了角的钞票,眼圈却是红的。

他把三百块钱塞到我手里,说:“拿着,去报名。”

我捏着那三百块钱,感觉它有千斤重。我没问那个笔筒卖了多少钱,也没问他心里有多不舍。我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,这辈子,我一定要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爱,对得起爷爷的期望。

从省城回来,我带回了一座物理竞赛的奖杯。我把它放在爷爷的床头柜上,就在他曾经放那个黄花梨笔筒的位置。爷爷每天都要擦拭一遍,脸上的笑容比得了奖的我还灿烂。

这件事,像一道分水岭,彻底划清了我与父母家的界限。我不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。我知道,我的人生,从今往后,只能靠自己,和身后这位倾其所有的老人。我的根,扎在这间老屋的青砖地里,扎在爷爷的木工房里,而不是那个所谓的“家”。

高考那年,我以全市前十的成绩,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。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,爷爷比我还激动。他戴上老花镜,把那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好,好,我们顾家的祖坟冒青烟了!”

他拿出家里最好的木料,连着好几天待在木工房里,给我打了一个结实的大木箱。箱子的每个接合处,都用的是最复杂的榫卯结构,不用一颗钉子,却严丝合缝,坚固无比。他说,到了北京,人生地不熟,这个箱子就是你的根,把东西装在里面,心里就踏实。

我把通知书的复印件给父母送去了一份。他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。父亲在饭桌上喝了点酒,满面红光地拍着我的肩膀:“好小子,真给老子长脸!以后出息了,可别忘了你弟弟。”

母亲则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,絮絮叨叨地说着:“还是我们老顾家的种,脑子就是好使。小辉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。”

顾辉当时正读高中,成绩一塌糊涂,整天就知道逃课去游戏厅。他坐在桌子对面,一脸不耐烦地扒拉着碗里的饭,对我考上大学这件事,似乎没有半分高兴,反而充满了嫉妒和不屑。

那顿饭,我吃得味同嚼蜡。他们的高兴,不是为我,而是为他们自己。在他们眼里,我仿佛成了一件可以用来炫耀的商品,一个未来可以用来依仗的工具。

去北京上学的前一晚,爷爷把我叫到木工房。他递给我一个布包,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,用布条捆得整整齐齐。

“这里是五千块钱,”爷爷说,“是爷爷这些年攒下的,还有……还有把老屋抵押给银行贷了点款。你拿着,到了北京,别亏待自己。该吃的吃,该穿的穿,别让人看扁了。”

我捧着那沉甸甸的布包,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。我知道,这几乎是爷爷的全部家当了。为了我,他把栖身的房子都押了出去。我哽咽着说:“爷爷,我不能要……”

“傻孩子,说的什么话!”爷爷把我的手推了回去,表情严肃,“你考出去,是为了奔个好前程,不是去受苦的。钱没了可以再挣,你的前程要是耽误了,爷爷这辈子都心不安。你只要记住,好好做人,好好做事,别忘了咱们老顾家的手艺人本分,就比什么都强。”

那一晚,我抱着那个大木箱,在爷爷身边睡的。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汗味和木屑味,心里既酸楚又温暖。我暗下决心,大学四年,我一定要拼命学习,拿奖学金,做兼职,绝不再让爷爷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操心。

大学生活,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,也比我想象的更辛苦。我像一块干燥的海绵,拼命地吸收着知识。课余时间,我去做家教,去图书馆打工,去发传单。每个月,我都会把省下来的钱寄给爷爷,让他把银行的贷款还上。但他每次都把钱给我退回来,信上只有一句话:“好好吃饭,别累着。”

寒暑假回家,我大部分时间都陪着爷爷。我发现他的背更驼了,手上的老年斑也多了起来。他干活的时候,偶尔会停下来捶捶腰。我劝他别那么辛苦了,他总说,闲不住,一闲下来骨头就痒。

和父母那边的联系,仅限于过年时回去吃一顿团圆饭。饭桌上的话题,永远绕不开顾辉。他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,整天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。父母为他操碎了心,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工厂的活,他干了不到一个月就嫌累不干了。后来又学别人做生意,赔得血本无归,还是父母拿出养老的钱给他填了窟窿。

每次见面,父亲总要拿我来教育顾辉:“你看看你哥!再看看你!你要是有他一半的志气,我跟你妈也不用愁成这样!”

而顾辉,则会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我,冷笑着说:“他是大学生,是天之骄子,我哪比得上。反正这个家,以后都是我的,他一个外人,管得着吗?”

我懒得跟他们争辩。那个家,我从未稀罕过。我只想早点毕业,找份好工作,把爷爷接到身边,让他安享晚年。这个愿望,成了支撑我走过所有艰难岁月的灯塔。

大学毕业后,我通过了国家公务员考试,进入了市里的一个重要部门。从一名普通的科员做起,我兢兢业业,恪尽职守。爷爷教给我的那些道理——“实在”、“本分”、“不能将就”——成了我工作的准则。我处理文件,就像他打磨一件木器,力求精准,不留瑕疵。我对待群众,就像他对待那些上门的客户,耐心倾听,尽力解决。

因为工作踏实,能力突出,我得到了领导的赏识,晋升得很快。不到十年,我便坐到了副处长的位置。我在城里买了房,不大,但足够明亮温馨。我第一时间就开车回到老巷子,想把爷爷接过来一起住。

爷爷的老屋,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,只是更旧了。院子里的葡萄藤爬满了整个架子,绿荫匝地。爷爷坐在藤下的躺椅上,眯着眼打盹,一只老猫趴在他的脚边。看到我的车开到巷子口,他慢慢地站起来,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。

我把新房的钥匙放到他手里,说:“爷爷,以后别干活了,跟我去城里享福吧。我给您留了最好的一个房间,朝南,有大阳台,可以晒太阳。”

爷爷拿着钥匙,摩挲了半天,却摇了摇头。“阿尘,你的心意,爷爷领了。可我这把老骨头,离不开这里。”他指了指那间木工房,“这里有我的念想,有我一辈子的心血。到了你那高楼里,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,会憋出病来的。”

他又指了指巷子里的老邻居们:“在这儿,有张大爷陪我下棋,有李大娘跟我唠嗑。到了你那,门一关,谁也不认识谁,那不是坐牢吗?”

我知道爷爷的脾气,他决定的事,九头牛也拉不回来。我没有强求,只是从那以后,我每个周末都会开车回来,陪他吃顿饭,帮他打扫院子,听他讲那些陈年旧事。我给他买了新手机,教他怎么用。有时候工作忙,我也会在晚上给他打个电话,听听他的声音,心里就觉得踏实。

我的“出息”,自然也传到了父母那边。他们开始以我为荣,四处向亲戚朋友炫耀。他们来我新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,每次来都大包小包,像是要把过去几十年的亏欠一次性补上。

饭桌上,父亲不再对我颐指气使,而是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跟我说话,探讨一些“单位里的事”。母亲则不停地给我布菜,嘘寒问暖,关心我的个人问题,张罗着要给我介绍对象。

顾辉也跟着来过几次。他已经三十出头,一事无成,换工作比换衣服还勤。他看着我的房子,我的车,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和贪婪。他开始叫我“哥”,叫得无比亲热,话里话外,总想让我帮他“安排个好工作”。

“哥,你现在是领导了,手下那么多人,随便给我安排个清闲的岗位不就行了?”他嬉皮笑脸地说,“咱们是亲兄弟,你可不能不管我。”

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想起了爷爷的话:“路,要自己走,才踏实。”我淡淡地拒绝了他:“工作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找。我能有今天,也不是靠谁安排的。你要是真想找事做,我可以给你出钱,让你去学个技术。”

他一听要学技术,脸立刻就垮了下来,嘟囔着说我“当了官就六亲不认”。

父亲也在一旁敲边鼓:“阿尘,小辉是你亲弟弟,能帮就帮一把。一家人,说那些虚的干啥。”

我没有再说什么。我心里清楚,他们要的不是我这个人,而是我这个“副处长”的身份,以及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便利和好处。他们想把我当成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,却忘了,这棵树在还是幼苗的时候,他们从未浇过一滴水。

唯一能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宁的,依然是城南老巷子里的那个小院。只有在那里,我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备和疲惫,变回那个坐在小板凳上,看着爷爷干活的小男孩顾尘。

那年冬天,特别冷。爷爷的身体,就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,在寒风中迅速地衰败下去。他先是咳嗽,后来发展成肺炎,住进了医院。

我放下手头所有工作,在医院里日夜陪护。爷爷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,清醒的时候,他会拉着我的手,一遍遍地叮嘱我:“阿尘,做人,要正。咱们手艺人的后代,不能丢了本分。”

我握着他那双曾经那么有力,如今却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我跟他说,等他病好了,我一定把他接到我那儿去,再也不让他一个人住了。他只是微弱地笑着,摇了摇头。

父母和顾辉也来医院看过几次。他们提着果篮,站在病床前,说一些“爸,您要好好养病”之类的场面话。待了不到十分钟,就借口“单位有事”、“家里有事”匆匆离开。顾辉甚至还抱怨医院的消毒水味难闻。

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心里一片冰凉。在爷爷最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,他们却像避之不及的看客。

爷爷最终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。

他走的时候很安详,我一直陪在他身边。弥留之际,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,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我把耳朵凑过去,只听到微弱的几个字:“那个……箱子……”

我明白,他说的是我上大学时,他给我打的那个大木箱。我含着泪点头:“爷爷,我一直留着,好好的留着。”

他听完,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,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
爷爷的葬礼,是我一手操办的。灵堂就设在他的老屋里。巷子里的老邻居们都来了,大家默默地流着泪,说着爷爷生前的好。父亲和顾辉作为“孝子”,也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前。但他们的脸上,我看不出丝毫的悲伤,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
守灵的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木工房里,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工具。每一件工具上,似乎都还残留着爷爷的体温。我打开那个他为我打的大木箱,里面是我珍藏的这些年所有的奖状、证书,还有爷爷写给我的每一封信。在箱子的最底层,我发现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。打开一看,里面竟是那个我以为早就卖掉了的黄花梨笔筒。

笔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,是爷爷的字迹,已经有些模糊:“阿尘,这是爷爷留给你最后的念想。当年没舍得卖,找朋友借的钱。记住,人穷,不能志短。咱们家的根,不能断。”

捧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笔筒,我再也忍不住,失声痛哭。

葬礼结束后,父母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商量起老屋的处置问题。“阿尘,你看,爸这房子,地段不错。现在老城区要改造,肯定能赔不少钱。”父亲搓着手,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,“这钱,我们和你弟分了,你看怎么样?”

我看着他,又看看一旁连连点头的顾辉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爷爷尸骨未寒,他们想的,却只是如何瓜分他的遗产。

“这房子,”我一字一句地说,“是爷爷留给我的。谁也别想动。”

“你这是什么话!”父亲的脸立刻涨红了,“我是他儿子,我没份吗?你弟弟没份吗?顾尘,你不能当了官就忘了本!”

“本?”我冷笑一声,“我的本,是爷爷一刨一凿教出来的。我的本,是那个黄花梨笔筒换来的三百块钱。我的本,是那个抵押了房子的五千块学费。跟你们,有什么关系?”

那是我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,和他们如此激烈地争吵。最终,他们摔门而去,留下一个“白眼狼”的骂名。

我没有理会。我把老屋的门锁好,把钥匙贴身放着。这里,是我的圣地,是我精神的根。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玷污它。

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。爷爷去世后的几年里,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。我很少再回那个家,也几乎不和他们联系。只是每个月,我会定时给他们打一笔生活费,算是尽到法律上最基本的赡养义务。我知道他们收了钱,因为从未有人打电话来表示感谢,也从未有人说不要。

我的职位又一次得到了提升,成为了正处级干部,主管的正是城市规划和建设这一块,其中就包括老城区的改造项目。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因缘际会。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拿出那份厚厚的规划图纸,在城南老巷子的位置上,用红笔小心翼翼地画上一个圈,标注着“重点保护”。我告诉自己,无论城市如何发展,有些记忆,有些根,是必须保留下来的。

然后,我就接到了父亲的那通电话。

挂了电话后,我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。窗外的车流无声地涌动,像一场盛大而沉默的默剧。我知道,我必须回去一趟。不是因为他口中的“一家人”,而是为了给我自己,给过去那些年的恩怨,做一个彻底的了断。

周末,我开着车,驶上了回家的路。这条路,我曾经走了无数遍。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去赶集,上学时是骑着自行车去父母家拿生活费,工作后是开着车回来看望爷爷。每一次的心情,都不尽相同。而这一次,我的心异常平静,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不起一丝波澜。

我没有直接去父母家,而是先去了城南的老巷子。

车子停在巷口,我步行进去。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,两旁的白墙灰瓦上,爬满了青苔。空气中,似乎还飘散着爷爷木工房里那熟悉的味道。我拿出钥匙,打开了老屋的院门。

院子里有些荒芜,但葡萄藤依旧顽强地生长着。我推开木工房的门,一缕阳光从布满灰尘的窗户里照进来,在空气中投射出无数飞舞的尘埃。那些工具,静静地挂在墙上,仿佛只是睡着了,随时会等待主人将它们唤醒。

我走到那张熟悉的工作台前,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。指尖触及之处,是温润而粗糙的木纹,上面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。这里的一桌一椅,一刨一凿,都承载着我和爷爷最珍贵的记忆。这里,才是我的家。

我在院子里坐了很久,直到夕阳西下,才起身锁好门,开车前往那个所谓的“家”。

车子驶入父母居住的小区。这是一个老旧的单位家属院,楼体已经斑驳。我把车停在楼下,抬头看着那个亮着灯的窗户,深吸了一口气。我知道,一场早已注定的鸿门宴,正在等着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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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敲响了门。开门的是母亲刘芬。她看到我,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,身上系着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解下。“阿尘回来啦!快进来,快进来!饭马上就好。”

我换了鞋,走进客厅。父亲顾卫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看到我,也连忙站起来,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果:“快坐,吃水果。你妈今天特地去市场买了你爱吃的。”

这过分的殷勤,让我心里那份平静的预感更加清晰了。客厅还是老样子,只是家具更旧了,墙壁也有些发黄。顾辉不在。

“小辉呢?”我随口问道。

“他……他出去办点事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父亲的眼神有些闪躲。

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,又异常刻意。母亲不停地给我夹菜,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。父亲则时不时地找些话题,从我的工作,到国家大事,再到邻里八卦,努力地营造着一种“合家欢”的氛围。但我能感觉到,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,随时都可能断裂。

饭快吃完的时候,门响了。顾辉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,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,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,头发乱糟糟的,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。

他看到我,只是扯了扯嘴角,算是打过招呼,然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闷不吭声。

母亲连忙给他盛了碗饭,劝道:“小辉,快吃饭吧,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。”

顾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“不吃,烦着呢!”

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
父亲终于忍不住了,他放下筷子,重重地叹了口气,然后看着我,开口了。那是一种混杂着羞愧、恳求和一丝理直气壮的复杂语气。

“阿尘,其实……今天叫你回来,是想让你帮帮你弟弟。”

我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等着下文。

“你弟弟他……唉,前两年跟人合伙做了点生意,被人骗了。不仅把家底都赔进去了,还从外面借了不少钱……是那种,高利贷。”父亲的声音越说越低,“现在利滚利的,已经滚到五十万了。前几天,那些人上门来要债,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,还说……还说再不还钱,就要他一条腿。”

母亲在一旁已经开始抹眼泪了:“阿尘,你可得救救你弟弟啊!他就你这么一个哥哥,你不救他,谁救他啊!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!”

我转头看向顾辉。他依然低着头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。

原来如此。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目的。不是亲情,不是团聚,而是一个五十万的窟D窿,和一个需要我用权力或金钱来填补的烂摊子。

我心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。悲哀他们的愚蠢,悲哀顾辉的堕落,也悲哀我们之间那早已名存实亡的血缘关系。

“所以,你们想让我怎么做?”我平静地问。

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,仿佛看到了希望。他凑过来,压低了声音:“阿尘,你现在是领导,认识的人多。能不能……能不能找人跟那些放贷的打个招呼,让他们别催那么紧,或者……把利息给免了?再不行,你跟银行的关系熟,能不能帮你弟弟贷笔款,先把这个窟D窿堵上?”

他的话,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想。在他们眼里,我手中的权力,就是用来解决这种私事的工具。他们根本不明白,也从未想过去明白,我所坚守的“本分”和“原则”到底是什么。

我看着父亲那张充满期盼的脸,又看了看一旁哭哭啼啼的母亲,和那个始终不发一言,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弟弟。我忽然觉得很累。

“爸,妈,”我开口,声音不大,但客厅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,“你们有没有想过,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”

我的问题,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里,没有激起任何波澜。

父亲愣了一下,随即不耐烦地摆手: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?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事解决了!”

“不,现在不说,以后就更没机会了。”我看着顾辉,他终于抬起了头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屑。“从小到大,他要什么,你们给什么。他犯了错,你们替他扛。他不想读书,你们由着他。他不想工作,你们养着他。你们以为这是爱他,其实是害了他。你们把他养成了一个四肢健全,精神残疾的巨婴。”

“顾尘!你怎么跟你爸妈说话的!”顾辉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,指着我的鼻子骂道,“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?你从小就不在这个家,你吃香的喝辣的,当你的大官,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!现在我落难了,你这个当哥的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?”

“帮你?我凭什么帮你?”我站起身,与他对视。我的身高比他高出半个头,常年自律的生活让我显得比他精神得多。“我上学的钱,是爷爷卖了心爱的笔筒,抵押了房子换来的。我读大学的时候,为了省钱,一天只吃两顿饭,啃着冷馒头在图书馆看书到半夜。我工作后,为了一个项目,可以连续加班一个月。我今天所有的一切,都是我自己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!你呢?你为这个家,为你自己的人生,付出过什么?”

我的话,像一把锋利的刀,剥开了这个家最后一块遮羞布。顾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。

母亲哭得更厉害了:“阿尘,别说了,别说了……都是一家人,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……”

“妈,正因为是一家人,我才要把话说清楚。”我转向父母,语气缓和了一些,但态度依旧坚决,“爸,让我动用关系去解决这件事,不可能。我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,是为人民服务的,不是为我顾家的私事服务的。爷爷教我做人要‘正’,我不能给他丢脸。”

“至于银行贷款,更不可能。以顾辉现在的信用状况,没有一家银行会批给他。我更不能利用职权去施压。”

父亲的脸彻底沉了下去,眼神里的希望变成了失望,最后化为愤怒:“好,好一个大义凛然的顾处长!说到底,你就是不想管我们!你就是嫌我们是你的累赘!我顾卫国,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!”

“我不是不管。”我看着他们,平静地说出了我的决定,“五十万,我可以出。但不是白给,是借给你们。这笔钱,我会从我的工资里,分期打到你们卡上,帮你们还清高利贷。但是,我有两个条件。”

听到“五十万”三个字,他们的眼睛都亮了。父亲急忙问:“什么条件?”

“第一,从今往后,顾辉必须去找一份正经工作,自食其力。每个月,他要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来还我钱。钱多钱少没关系,但这个态度必须有。他必须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。”

“第二,”我顿了顿,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,“城南爷爷的那座老屋,我要正式过户到我的名下。房产证上,只能有我一个人的名字。你们必须去公证处,签字放弃继承权。”

我的话音刚落,客厅里一片死寂。他们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,仿佛我提出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要求。

“你要那破房子干什么?”顾辉最先叫了起来,“那房子以后是要拆迁的,肯定值不少钱!你想独吞?”

“独吞?”我笑了,笑意里带着一丝凄凉,“那座房子,对我来说,不是钱,是命,是根。我只是不想在我百年之后,它落到不珍惜它的人手里,被当成一堆砖头瓦砾给卖了。至于你们,”我看着我的父母,“你们养育了我五年,爷爷养育了我一辈子。你们觉得,这笔账,该怎么算?”

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,放到茶几上。“这里面有五万块钱,是第一笔。你们想清楚,如果同意我的条件,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。如果不同意,这张卡,我现在就收回。你们自己,另想办法。”

说完,我不再看他们,转身向门口走去。我知道,这个决定很残忍,但对于一个已经烂到根的家庭来说,刮骨疗毒,是唯一的出路。

我没有回家,而是又开车回到了城南的老巷子。我把车停在巷口,没有下车,只是摇下车窗,静静地看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的老屋轮廓。

夜风清凉,吹散了心头最后一丝烦躁。我不知道他们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,但那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我已经做出了我自己的选择。我选择了坚守爷爷教给我的道义和原则,选择了保护那份对我而言最珍贵的遗产。

手机在第二天上午响了,是父亲打来的。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沙哑,只说了三个字:“我们同意。”

接下来的几天,我请了假,处理了这件事。在公证处,当父母和顾辉在放弃继承权的声明上签下名字的时候,他们的表情都很复杂。有不甘,有怨恨,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。

我把那五十万,一次性打给了他们。我知道,分期还款已经没有意义。我只想尽快斩断这最后一点金钱上的纠葛。

办完所有手续后,我跟他们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。饭桌上,没有人说话。吃完饭,我站起身,对他们说:“爸,妈,以后你们多保重。生活费,我还是会按月打给你们。顾辉,路是你自己的,好自为之。”

然后,我转身离开了。我没有回头,我知道,我身后,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。

我拿着那本崭新的、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房产证,回到了老屋。我推开院门,阳光正好,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,暖洋洋的。我走进木工房,拉开架势,拿起爷爷留下的刨子。

木料在刨刃下发出悦耳的“沙沙”声,熟悉的木屑香气弥漫开来。我仿佛又看到了爷爷,他正站在我对面,微笑着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肯定和欣慰。

我的人生,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木头,曾经被丢弃在角落,蒙上了厚厚的灰尘。是爷爷,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将我拾起,耐心地刨去我身上的毛刺,打磨掉我的棱角,在我身上刻下了正直、坚韧、本分的纹理。

如今,我终于长成了他所期望的模样。

我没有回去成为他们期望的“靠山”,但我守住了自己的“根”。这城市很大,霓虹很亮,但我知道,无论我走多远,飞多高,城南这条老巷子里,永远有一盏灯,为我而亮。

那是爷爷留给我的,最宝贵的财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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