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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小说:杀手组织收钱来杀废物女,谁知被她策反,成了她的忠仆培田历史上有过十八个书院、私塾和学堂。最繁荣的时候,有“三家一店铺,一人一丈街十户一书院”之说,培田在历史上出现以下个书院文化场所。…小说:杀手组织收钱来杀废物女,谁知被她策反,成了她的忠仆
培田历史上有过十八个书院、私塾和学堂。最繁荣的时候,有“三家一店铺,一人一丈街十户一书院”之说,培田在历史上出现以下个书院文化场所。
在吴氏族谱的一则图例里,看到了这些“教育部门”的分布:南山书院在村后卧虎山左边的山凹里;紫阳书院、白学堂书馆、上篱学堂依次靠在村子的西面;水云草堂、修竹楼、锄经别墅、容膝居,成正方型分布在卧虎山的正前方;培田北面离村子还有一段路的地方有清宁寨书院、石头丘草堂、岩子前书院、张元山胜林公私塾;培田村正中河源溪以内有集勋武校、馥轩公学院、天锡学堂;河源溪以外正东北方有云江书院、宏江书院。
(位于村口的紫阳书院)
古培田村东西南北,前后左右,都有书院学堂。可以肯定,站在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,都能听到朗朗的书声。放学的时候,每一条大街小巷,都能够看到活蹦乱跳的学童。加上那些官宦富贵人家在修竹楼上的品茗诵文,便有一种浓浓的气氛了,正如祖屋衍庆堂明墙上所写的:“书香绵远”。
如此多的书院学堂,在中国甚至世界都是难以多见的。
书院,显示了培田农耕时代的极盛与辉煌。
但那毕竟是一个往事。有一天,我让乡人带我去看看那些书院学堂的旧址。这是一次令人惆怅的寻找。岩子前书院的房子已经没有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着的田地,但我的目光总也越不过那块地界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视线;紫阳书院居所的天井旁,坐着一位正在编竹箕的老人,一位九十七岁手脚还很麻利的长寿老人。乡人告诉我,老人在省城读书的孙子最近考取了出国留学生,准备公派到加拿大去留学。老人在专心致志地干着自己的活,我们没去打扰他,但这间屋子却突然让我感到了一种萧肃之后的温暖,似乎隐约看到当年的学童还坐在老人背后的厢房里,捧着厚厚的书本,而那些学童里似乎也有老人的孙子。
上义屋云江书院只剩一堵有些单薄的门楼了。那门楼的伫立,似乎只是为了见证一段历史,也似乎在久久地等待着什么。它孤独和有些伤残的模样,使我们对它产生了更多的敬畏;
下义屋宏江书院的房子看上去比较完整,但仍然无法掩饰一种破败。里面空空荡荡,但门口和屋里的每根柱子上都贴满了新春的对联,仿佛垂垂暮矣的老者,穿着了鲜红耀眼的衣裳,有一种空洞的喜气。但厅堂上挂着的一块大匾,却让人感到了一种饱满的气度。大匾上写着四个大字:“渤海蜚英”这是《四库全书》总纂,时任福建学院的一品大员纪晓岚在培田巡视时,为他的门生吴光守题写的。据说,吴光守一家乃是培田耕读的典范,他祖孙三代出了七名监生、贡生和进士。当然,与其说这是给吴光守一家的,还不如说是题给整个培田的。因为在培田,纪晓岚像农夫闻到了成熟的稻香一样,感觉到了一股子格外舒坦的气味。那就是文气。山野之乡有些古朴、有些酥脆、有些温厚的文气。那文气不是从一个花盆里散发出来的,不是从一亩地里散发出来的,也不是从一棵大树上散发出来的,而是从他的脚趾上沿着经脉涌上来的,是从天上像绵薄细雨一样,潇潇洒洒地濡染过来的……
这个气味流淌了八百年。八百年之后,它流进了我的肺腑,使我似乎也感到了纪晓岚般的舒坦。
“一席淡菜宴嘉宾,三樽薄酒酬亲友”,云江书院门口的这幅对联,似乎把我随身而带的所有城市的喧嚣都洗净了,一种因简约而久长的东西逍遥自在地弥漫在生活的衣褶里……
“云锦天机织诗句,纶巾鹤氅试春风。”继志堂的联语,给我一种生命的飘动,一种灿烂而又轻盈的鸟啼余绪般的柔美……
“无山苍翠不当户,有树槎芽为候门。”南山书院的这幅对联多好,那个“当”字,让我想起古乐府《木兰诗》的“当窗理云鬓,对镜贴花黄。”难道说,苍翠不是另一种云鬓吗?那个“槎芽”二字,又让我想起苏东坡《郭祥正家醉画竹石壁上》的诗句:“枯肠得酒芒角出,肝肺槎牙生竹石”……
“非关避暑才修竹,岂为藏书始筑楼。”这幅修竹楼门前的对联读来让人感觉格外爽朗,是那种“竹林七贤”式的山高月小、曲水流觞、广阔无际甚至是有点儿神经质的爽朗。一部分硌眼的人生,的确让人慨叹不已……
“天上云霞随变态,阶前花月自怡颜。”“子舍风飘樨馥郁,午夜时报竹平安。”这两幅双灼堂的联句似乎有一种因果的联系,只要内心有一份沉静和超然,你就能闻到一种桂花的清香,有一种午夜时分梦里听竹的安然……
“养成正气参天地,摩练文章著春秋。”这幅继述堂的联语给我们展示了另一个更加宏阔的胸怀和人生境态,使我们看到书写春秋的如椽大笔,饱蘸的原来是一股子人间的正气…
到处是文化的鳞爪碎片,到处是文化的黄钟大吕。容庵公祠的门庐上画着“张良拜师”、“文王求贤”;久公祠里绘着“三娘教子”、“状元夸街”;大夫第的外墙屋脊上塑着嘲凤和鸱吻(传说龙生九子,嘲凤、鸱吻是其中两子),它们像培田的守护神,克尽职守,风雨不辍;济美堂八块屏扇雕刻,用中国传统花饰纹样衬出“孝、悌、忠、信、礼、义、廉、耻”等程朱理学信条,中厅八条凸体德铭,雕刻了八个中国古代的历史人物,以此来赞扬主人的为人。他们分别是刚方憨直的张孺、眉齐举案的伯鸾、三徙成名的陶朱、让产分苷的薛包、指仓济饷的子敬、为贤育士的燕山、彩舞四贵的石奋和颔点不尽的汾阳(长孺乃性刚气直的汉朝御史大夫韩安国;伯鸾指备受后人推崇的夫妻相敬如宾的梁鸿;子敬是三国人物,厚道慷慨的东吴大将鲁肃;薛包为东汉侍中,著名孝子;陶朱是春秋时期越王勾践的谋臣、大富商范蠡;燕山为五代时以重教举贤名扬天下的周国的谏议大夫;石奋为汉景帝时期人,他和四个孩子都官至“二千石”,因此,他被称为“万石君”;而汾阳则指平定“安史之乱”的郭子仪)。就连古民民里长约六百米的“一线天”,两边屋墙上也绘有上千幅书画,乃是一条诗书画的艺术长廊……
培田民居中挂的千余块匾额,如展千人千书,气宇轩昂且内蕴丰厚。郭隆公祠的“绳其祖武”,语出《诗o大雅o下武》;白庵公祠的“君子攸芋”出自《诗o小雅o斯干》;南村公祠的“让德流馨”乃指吴氏始祖商朝周太王之长子泰伯和次子仲雍三让皇位的美德。“培兰填桂”、“三台拱瑞”、“绮里玑联”、“乐善好施”、“松茂竹苞”、“学著辟雍”、“紫芝毓秀”、“名奏彤廷”、“元气浑沦”、“成均伟器”、“雁序桥门”等等,字字有说法,句句有出处,读来让人回味无穷。
还有数不清的诗词歌赋,民间传说,自叙堂记、寿序墓表和山歌俚语等等,都极为精彩。
这里确是一块有着深厚文化传统的土壤。在这片土壤,心灵是一棵大树,智慧是那树上盛开的花朵,而功名则是那花儿结出的硕果。那么,是什么在浇灌着它呢?耕读!“惓惓以诗书课子弟”,才是培田的根本。
应该在一个地方为一个人立一块传世的碑,那个地方叫“石头丘草堂”。如今草堂虽然不在了,但石头丘还在,那里仍然埋藏了一个五百年的记忆。草堂,它的魂还在。
那个人就是培田七世祖吴祖宽。据族谱,明成化十二年,培田贤达六世祖吴郭隆之子,郡庠生吴祖宽靠着伐木割草,在一个叫石头丘的地方开办了一个让孩子们集中起来学习的场所,取名为“石头丘草堂”。教书的是两位穷秀才,孩子也不多,正如谱里说的:“二公辑教椽可属,二三弟子读诗书”。那是一个经典的画面,使我想起古今许多文人画家的作品:山水掩映中,风雨草庐里,有三两先生童子长衣而诵,不亦乐乎。
然“石头丘草堂”规模虽小,却“开长(汀)连(城)十三坊书香之祖”。也就是说,吴祖宽的创举,不仅填补了培田历史的空白,而且亦开了长汀和连城的先河。明进士、兵部尚书、清流人裴应章有联赞曰:“距汀城廊虽百里,入孔门墙第一家。”就像纪晓岚许多年后来培田获得的感受一样,裴应章当是最早在培田闻到那股文气的外埠官吏。
具体的情形,据说是明正德年间,这位兵部尚书钦命巡视闽浙,先到汀州,再到连城游冠豸山,尔后过五祭岭、攀千寻坡等,进入培田的。也就是说,是那股子文气把他从很远的地方吸引而来的,就像饥饿的人循着炒菜的香味找到了厨房和美味一样。后来的人们说他在汀州时就已听知府谈及培田乃“文墨之乡”,便有了进一步了解的心愿。我分析这是一种涉嫌吹嘘的推测。据考,在七世祖吴祖宽之前,培田还没有完全形成气候。也就是说,由于饥荒和一部分人迁往他乡等原因,原住地的吴氏家族,仍然只有一脉,尚无分支。尽管衍庆堂已经部分建好,但培田的格局,我想仍然不过十几二十户人家。且刚刚建有三二学生的石头丘草堂又何谈“文墨之乡”呢?这样推测,我想,裴应章的到来,或许只是个偶然,或者说,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引导他。不管怎么说,那幅现在还刻制在南山书院门口的对联却是千真万确的。裴应章真的被石头丘草堂感动了,他看到了心目中的一个愿望在成为事实,他的对联不仅描述了一个时代的现实,同时也描绘了另一个时代的未来。
某种意义上说,郡秀才吴祖宽是培田文化培植和传承的始祖。“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,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,教化之本所者在学校”。这一北宋文人胡瑗的名言,像春风化雨一样,通过吴祖宽的尝试,启发和滋润了培田的后裔。吴祖宽之后,十世裔吴在宏办十倍山学堂;十四世裔吴健庵办岩子前学堂,与他同时代的吴君办白学堂书馆;十五世裔吴配虞办业屋学堂和伴山公馆;十五世裔吴锦江办南山书院;十六世裔吴纯一办清宁寨书院。等等,“众人拾柴火焰高,”一代一代培田的书院学堂以强兵包围的态势,进犯着人们的心灵。打开窗户就能听到的书声,使阳光或者阴雨中的培田始终都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。
许多学堂同存共在的状况,如同战国时代的群雄逐鹿和汉代中国的百花齐放。有两个方面可以证实那个时代产生的,培田的第一个辉煌:一是形成了第一个人才叠出的高峰期。族谱载,从顺治七年到乾隆三十年,培田共出了一百九十一位秀才,据说,在朝廷供职者就达七人;二是水到渠成地推出了南山书院。
培田的书院学堂,经历了一个从各自为阵到集中组合的过程。作为有别于私塾和各房学堂的村办学校,南山书院迄今已存在了二百三十多年。它是石头丘草堂这棵幼苗长经过二百二十年长成的大树。乾隆三十年以石头丘草堂为雏形、集中了全村众多学堂办学力量的南山书院的成立,标志着培田集约化办学的开始。它在机制上的变换所带来的师资力量、教学方针、教学内容的设置、教学手段等诸多方面的先进,以及由此而形成的雄厚实力,使其一度成为长(汀)、连(城),乃至闽西一带办学的典范。许多培田以外的学子都慕名而来,一些高学名士为到南山书院的讲台一站而倍感荣耀;族人的支持也不吝钱物。这样,南山书院的名声就难免如日中天了。在许多人的眼里,它不啻为今天国人高看的清华、北大。
南山书院的名人效应来自于两个方面,一是它自己创造的;二是名人们所附加的。当人们提起南山书院的时候,那些名人的名字就会自然地跳出来。他们已和书院融为一体。他们的故事就是南山书院的故事。
清乾隆年间的邱振芳就是一个名人。
福州人氏邱振芳,人称“鬼才”。其天资聪颖,满腹经纶,且性情放达。虽四书五经、易理术数无所不精,但因不擅八股,却屡试不第。为此,邱氏无视皇尊,竟一怒之下揭了黄榜,并在榜上疾书“皇天无眼”四字。此举触怒朝廷,邱氏便遭通缉。这样,邱氏只好隐名埋姓,四处流浪并讲学。
关于邱氏,至今在八闽城乡仍流传着他的一个虚构的故事。一日,邱氏闲游于福州街口,见一老者在兜售竹环,只见他扁担一头高挑着几十个两环相扣的竹圈。边走边叫:“人老无生计、环换充饥米……”众人闻声而至,无不为竹环相套又不见缝隙拍手称奇。老者说,诸位买也后悔不买也后悔。众人不明其义,好在一个铜板一对,两个铜板三对,便宜,买者也多。谁知,一到家,竹环全都变成了金环。这样,果真买与不买者都后悔。只有邱振芳看出了道道。原来老者是那八仙之一的吕洞宾。于是,他们之间便有一番针尖对麦芒的有趣对话:
邱振芳上前作揖,问道:“老者何必卖姓(两环成吕)?”
吕洞宾有些恼怒,说:“举子不必多言!”
邱凌才侍傲,不领仙示,反而责问:“仙尘相隔,何必愚人扰世?”
吕不屑相讥:“举子无知,怎敢妄论仙凡?”
邱骂:“你乃千年不死鬼!”
吕反唇:“你是万世不第人!”
这句无疑说到了邱振芳的痛处。后来,他虽悻悻而去,但却激发了他,使他更加发奋。
南山书院成全了他。于是,在南山书院便多了一幅新联:
抗颜敢诩为时望;便服何妨尽日眠。
当然,邱振芳到培田来,不是为了睡觉。三年后,当培田子弟吴茂林、吴镛、吴鉴等先后或中举,或省试入取“岁进士”之后,人们开始有点离不开他了。邱振芳虽在培田声名鹊起,但还是决定要走,因为树大招风,他毕竟有案在身。获此消息后,培田乡贤多次上门挽留,当得知邱振芳爱吃胙肉时,便连夜派人快马行二百四十里路赶到汀州买回。这一尊师重教的举动使邱振芳在培田又多留了四年。其间桃李争春,百花吐艳。后在嘉庆年成为当朝宰相、主审过大贪官和坤的王杰,时任提督福建学院时就试取邱氏弟子吴腾林、吴元英为武秀才,取吴发滋为文秀才。
对南山书院影响较大的第二位名人便是宁化才子曾瑞春。据考,他和邱振芳大约是同时代人,他们进南山书院的时间是否一致不详。
但他在南山书院呆了整整十年。十年中,他一边教书育人,一边自行修学,此君于院于己,卧薪尝胆。十年后,进京会试,终被钦点翰林庶吉士,成了朝廷的命官。告别之际,感慨万端,遂遣兴提笔书联:
十年前讲贯斯庭绿野当轩宝树滋培齐竞爽;
百里外潜修此处青云得路玉堂清洁待相随。
由于有福州饱学之士邱振芳、宁化才子曾瑞春、上杭名儒袁南宫、永定孝廉温恭等诸多贤达加盟共造,培田进入了第二个人才高峰期。从乾隆三十年到光绪三十一年,先后出了邑庠生、郡庠生、国学生、贡生等一百二十人。其中有三名举人、一名翰林、一名武进士,有五人被诰封或驰赠大夫。有十九人平步仕途。而这十九人中,有八人领九品衔、四人领八品冠带、五人领五品衔、一人为三品宫廷内侍。真正赢得了“文墨之乡”之美誉。
培田第三个人才高峰期出现在清末民初。
一个时代结束了,一个时代开始了。这是个巨大的背景。此时,商贸繁荣的培田,似乎没有经过多大的阵痛便完成了新旧角色的转换。倒是以西学为主流的新学,像春寒一样铺张而来的时候,反而显得更加兴奋,等到春寒一过,便很快显出了花香鸟语的模样。
这很大程度归功于南山书院的教育改革。改革是从课程的设置开始的。从前的《三字经》、《大增广》、《幼学琼林》、《千字文》、《中庸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四书集注》,及以应科举的八股和吟诗作对等,都已被全新的课程取代了。它们是国语、算术、公民、历史、地理、自然、常识、音乐、美术、劳作、体育、习字和英语。教学的目的不再是传业授道解惑,也不仅仅是识字、实用、知礼和明经了;更主要的,由于科举时代的结束和新的价值观念的影响,人们理解的功名,也不再是入庠登科了。
这是一次精神的解放。
年长者向我描述了那个时候南山书院(改为南山高等小学)的热闹情景。尽管他们也是听说的,但那描述时的表情却是真实的。你可以想见,从旧学中走出的孩子在时代的鼓励下,是如何释放着他们的天性的。音乐、体育、演讲比赛、书画展览、运动会,像说梦话一样叨念着ABCD。还有男女同桌、外埠生住校等等。这样的情景,在那个男子刚刚剪去辫子、女子刚刚放开小脚的年代,意味着什么?它会给古老的培田带来怎样的生机?即便是现在,我们仍然无法排遣对于那些美好时光的向往和怀念。
新学的成果很快就显示了出来。
许多人考取了县中、省中,之后,他们以那里为跳板,像鹰一样远走高飞了。
吴拔祯的侄子吴建德去了日本;吴乃青、吴暾、吴树均等去了法兰西;吴明永成了中央美术学院的画家;吴琪阶在泰国因创办体育用品公司,成了世界著名的羽毛球王……他们都是那个时代培田的精英。
价值多元化的时候悄悄来临了,培田子弟背负着祖训和“南山书院”给予的新学启蒙,勇敢地走向了世界。
孔子曰:“学而优则仕”。培田祖训曰:“养子不读书,犹似养条猪。”这些个理念如同不变的律法一样,根深蒂固地统治了培田八百年。
八百年中,一代一代培田人,对于自身文化形象塑造的努力,对于在耕读为本的前提下谋取功名光宗耀祖的热情丝毫没有减退。这让他们在兴学办校时如同埘弄自家的田地一样,不吝汗水。从某个角度说,培田崇文重教,有如此浓厚的氛围,很大程度取决于它有一个很好的办学和励学的机制。培田《家训十六则》中“勉读书”一则说:“士为民首,读书最高,希贤希圣,作国俊髦。扬名显亲,宠爱恩褒。各宜努力,毋惮勤劳。”这是培田的“基本法”。而在具体的《家法十条》中,更有对违“法”行为的惩处办法:“如有不读不耕不务正业徒事酗酒嬉戏者,凡属伯叔兄长宜严训重责,毋得姑息。”在这里,培田人把不读书等同于不务正业和酗酒。
当然,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。
为捐助办学,从明代正德年间石头丘草堂兴办开始,郭隆公的衍庆堂便每年支付租谷百担,不足部分由南村公祖堂承担。到光绪年间,培田首富,在闽、粤、赣三省有九家店铺的五亭公吴昌同又在族人中划出一部分田亩,建立义学仓,专门给书院,同时,相应的助学、奖学制度也陆继建立。这为以后的办学,开创了很好的先例。那之后,培田设有祭田、义田、经蒙田、秀才田、婚田、流税田等以兴村学。关于如何捐尝办学,族中有明确规定,谱载:“义田以充分用也。书院仓廒之费在其中,祠墓修整之费用在其中,文武上进花币之费在其中,乡、会两试卷资之费亦在其中,以备不时之用而策励人才也……家风之盛实在人才,而人才之兴必殷培育,是为子孙谷之需,每年收入若干,按分匀给,入蒙馆者一分,入经馆而与考者二分,入经馆而不与考者一分,与考而不入经馆为师设馆亦二分。秀才田以重学校培植人才也。”对于各人捐尝的钱物如何分配族谱里写道:
文武乡试每贴闱费银三两五钱正
文武会试每贴闱费银五十元正
拔优贡延试每贴卷费银五十元正
……
文武进泮每贴花币银五十元正
生员补禀每贴花币银五十元正
恩发贡每贴花币银三十元正
拔优副贡每贴花币银七十元正
文武举人每贴花币银一百元正
文武进士每贴花币银一百五十元正
钦点翰林主事、中书、侍卫每贴花币银一万五十元正
状元、榜眼、探花每贴花币银二百元正
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按当时的物价算,一元花币银可买一百八十斤谷子。如果考上进士,则有相当于两万七千斤谷子的奖励。这不能不说是重奖。这些行之有效的制度,从根本上保证和稳定了学校化的教育,就是江山易主改朝换代,也不受任何影响。
另外,为了给“三年逢二试”上府上省赴试的学子们提供方便,培田乡贤们还捐巨资在福州建起了“宣河试馆”,在汀州建了一座祖祠,专门“有学堂数椽”。废除科举后,对考上县高等小学、中学和大学的一律都有补助,每年春节,还按学历高低分发猪肉。这些制度一直坚持到一九四九年。
精神的祈望和物资的奖励,一前一后的两只大手,或拉或推着培田的学子们,使他们始终不敢懈怠。“理以专攻而获,学以纷务而荒。焦头钻石,达摩面壁,道以专而得也”这是培田学子吴国芬在他写的《读书五戒》中的一段话。他认为,要读好书“必戒在懒;戒在狂而自足;戒在杂而荡;戒在轻躁;戒在俗。”培田世裔明末清初邑庠生吴超五亦是后学的榜样,族谱称他“公姿性尤殊,十六岁弃来读书,断枕发愤积八载,壮志克抒卓荦不群,自敦古处贤士大夫,阖郡交誉……”他有许多故事几百年广为流传,有的成为谚语、歇后语和通俗喻语了。尤其是他悬辫锥股发奋读书的故事更是深入人心。
吴超五兄妹五人,他排行老四。由于家境贫寒,无钱上学。很小就跟哥哥一起放牛。但他很想读书,特别是放牛时,听见南山书院传来琅琅书声时,求学的欲望更强。每每跪在父母、哥哥面前,要求上学。于是父母咬牙,一家省衣缩食供他上学。小超五上学时已十二岁,为赶上同龄孩子,他格外勤奋,白天跟班学,晚上补功课。为了让自己不打瞌睡,便想出了结辫绳、坐锥子凳、躺“警枕”的方法。即用绳子把自己的辫子拴在屋梁上,免得垂头睡着;在凳子四周钉上锥尖,不让屁股乱动,以做到专心致志。躲“警枕”则是用一节圆木当枕头,实在想睡时,就用它来垫头,但这圆木容易滚动,一滚,脑袋落下碰疼了就容易醒来,醒了以后再来读书。
这个故事一直被大人们用来教育自己的孩子。成了培田人拥有的财富。在培田,学校和老师都有着很高的地位,那是人们尊师重教的结果。通往南山书院的石板路被人为地曲折成九十度角,是为了不让出殡和迎亲的队伍从书院经过,以保持书院的安静;一头牛踩了书院的篱笆,吃了里面的腊梅,牛的主人被罚为书院浇了三个月的花;一位学生对外来的先生不恭,惹得先生打算卷铺盖走人,学生的父亲,培田最大的财主知道后,一路放鞭炮来为先生披红道歉,并命儿子下跪磕头挽留先生;一位从江西聘来的先生对家乡的坛菜耿耿于怀,校董会便千方百计请乡党从他的老家捎来;一位家在长汀的先生年迈体衰,校董会便请轿夫抬着他来上课,常常要走百余里来回……
数不胜数的事例,构成了千古的佳话,也构成了培田人的一种境界。这种境界与“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的宏伟抱负联系在一起,与伟大的客家人的精神追求联系在一起,就显得格外有意义了。当登科入甲的捷报快马频传的时候,当帝王的嘉奖和恩允阳光般煌煌照耀的时候,当一幢幢高堂华屋平地而起的时候,当文武高官远道而来,宾朋满座的时候,甚至当外乡女子为能嫁到这儿来而倍感自豪的时候,我想,作为培田人是一定会感到无比幸福的。对于传统的中国人说,没有什么比家族的荣辱更让人揪心了。它是故事的核,是歌的旋律,是快乐中的痛苦和痛苦中的快乐;是一切事物的开始和一切事物的终结;是舍生忘死的理由和生生不息的证据……
一个晴朗的、鸟语花香的早晨,我来到了南山书院(虽然现在它叫培田小学了,但我宁愿在心里叫它南山书院)。我是以一个匆匆过客的身份远道面来的,可一旦走进它的领地的时候,感觉却全然地变了。仿佛自己原本就在这里,只不过是刚刚出去了一趟;仿佛那庭院里存放着我的一件私物,我的到来是为取走它;仿佛随着我的到来,从前的一切又在奇迹般的复原,邱振芳站在有些寂寥的庭院里,有些诧异地看着我,他的长褂显得破旧,但格外的干净;曾瑞春在一间从外面看过去有些昏暗的教舍里,正对着学童们在朗诵着自己的文章,那篇著名的《南山书院》:
“岁庚申,承吴君化行昆玉召典西席,馆余于南山。嘉木葱郁,胜概清幽,鹿洞鹅湖,殆不啻也。……今余蒙恩入词林假归,适吴君修族谱,来书属记垂久。夫吴君先后作人,芝兰兢秀,前程远大,奚俟余言?但鸿泥雪印,昔贤之芳躅犹存,俾得追芳并垂不朽,未始非原幸也。爱笔记之,以付剞劂氏。”
听到这儿,我忍不住上前问道:曾老夫子《南山书院记》可有续篇?曾老夫子未答我之所问,说,来者何姓何名?我如实回答。老夫子又说:尔去膳房看看,早餐是否做好,我等饥肠辘辘也。显然,先生把我看作是培田弟子了……
这真是一个梦。许多人都走了,但又留下了自己的痕迹,而物是人非的书院,似乎又是为了保存这些痕迹而真实地存在的(裴应章、邱振芳、曾瑞春他们的墨迹都还在)。不是作为文物,而是作为情感。保存那些痕迹,就是保存一种味道,有些酸涩、又有些甜蜜的味道。
乡人跟我说,书院的大门对着的远山乾峰高耸(乾峰为文星峰),面前的案山形如书桌,门口的蓬池犹似墨砚,就是那条小水圳所流出的方向亦恰好是由南向东。南为丁;东为甲,征兆登(丁)科入甲。接着,乡人又说,门前的这棵罗汉松,已有千余年树龄。传说南山书院建好后,它常常化身一个女孩,站在教室门外听课,跟学生们一起朗读课文,惹得学童们精力分散。当时重男轻女,学校没有女生,一日,先生觉得奇怪,就来赶她,女孩害怕,转身而去,蓦地消失在罗汉松旁。先生顿悟,原来罗汉松是棵神树。此事传到族长那里,他便请来道士作法七天七夜。每天做法事时在树上钉七枚钉子。七天下来,钉了七七四十九枚。每钉一钉,神树便出一次血。之后,那女孩再也没有出现了。乡人说,这个传说讲了一个道理:如果不遵守学校规矩,连神仙也要受罚。而我听来,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惆怅。但不管怎样,我对书院还是非常景仰的。
清早起来,开门见山,看那日上峰峦,云开雾散,舒秽抱真,一抖衣袍,该有怎样的精神?!
文章编写:吴国平
来源:培田紫阳书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