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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《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》 #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 《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》喜欢做白日梦的小保安楚凡一觉醒来,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。他偶然间救下武林宗门天命宗的大宗师,被传授以神功天命诀。小保安一夜之间成了可以叱咤武林的绝世高手,但是他自己却不自知。华山论剑在即,武林争霸再起。武林安危全系于楚凡一人。…《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》 #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 《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》喜欢做白日梦的小保安楚凡一觉醒来,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。他偶然间救下武林宗门天命宗的大宗师,被传授以神功天命诀。小保安一夜之间成了可以叱咤武林的绝世高手,但是他自己却不自知。华山论剑在即,武林争霸再起。武林安危全系于楚凡一人。#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高手短剧 #麦芽剧场
年的夏天,黏糊糊的,像一块化了一半的麦芽糖,粘在和平里每栋筒子楼的墙皮上。
空气里全是味儿。
铁锈味,馊水味,烂西瓜皮在太阳下发酵的甜腥味,还有我家废品站独有的,那种铜铁和旧纸壳子混杂在一起的,穷酸又厚重的味道。
我叫陈默,十八岁,高考落榜,前途比废品站里最黑的煤渣还要黑。
我爸,陈建国,一个名字很雄伟,但脊梁早就被酒精泡软了的男人。
他以前是红星机械厂的八级钳工,手上功夫能让铁块开花。
后来厂子没了,他的手就只会开酒瓶盖了。
那天下午,太阳毒得能把马路牙子烤化。
一辆解放大卡“吭哧吭哧”地开进我们废品站的院子,像一头濒死的老牛。
车上拉的是一车从老城区拆迁房里清出来的“破烂”。
司机跳下来,光着膀子,黑得像块炭。
“老陈,货到了,搭把手。”
我爸晃晃悠悠地从里屋出来,眯着眼,一身酒气。
“急什么,天又不会塌。”
我没说话,抄起一根撬棍,跳上了车斗。
这就是我的生活。
在别人丢弃的东西里,刨食。
书,报纸,瓶子,碎铜烂铁。
我把它们分好类,过秤,然后看着我爸把换来的钱,变成一瓶瓶的劣质二锅头。
生活就像这车斗里的东西,乱七八糟,分不清哪个是垃圾,哪个曾经是宝贝。
我机械地翻着,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,又涩又疼。
突然,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方块。
是一本《新华字典》。
红色的塑料封皮,边角都磨烂了。
拿在手里,分量不对劲,太轻了。
我捏了捏,感觉里面是空的。
鬼使神差地,我用撬棍的尖头插进字典侧面的缝隙里,轻轻一撬。
“咔哒”一声。
字典的内页,被人挖空了,像个盒子。
盒子里面,躺着一本线装的、蓝色封皮的小册子。
纸张已经泛黄,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。
封面上,用毛笔写着四个字。
《桩功撮要》。
字写得很有力道,像是要从纸上站起来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武功秘籍?
这念头一冒出来,我自己都想笑。
都什么年代了,还信这个。
八成是哪个中二病晚期患者的涂鸦之作。
我把它揣进裤兜里,准备当个笑话,晚上上厕所的时候看。
我爸已经跟司机结完了账,又钻回他的小屋里,跟他的酒瓶子相亲相爱去了。
院子里只剩下我,和那座像小山一样的垃圾。
太阳慢慢落下去了,把天空烧成一片死气沉沉的橘红色。
我感觉自己就像这天色,燃烧过,然后就等着被黑暗吞没。
晚上,我没开灯。
月光从窗户的破洞里钻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。
我拿出那本《桩功撮要》。
借着月光,我翻开了第一页。
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图画,只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。
开篇第一句就是:“天地为炉,人身为炭,意念为火,劲力为钢。”
神神叨叨的。
我继续往下看。
里面讲的不是拳脚,不是刀剑,而是一种叫“浑元桩”的东西。
就是站着。
一种特殊的站姿。
书里说,这是万法之基,是“练精化气,练气化神”的根本。
说得玄之又玄。
但我当时,就是魔怔了。
可能是因为生活太无望了,所以哪怕是一根稻草,也想捞起来看看是不是金条。
我锁上门。
按照书里画的那个极其别扭的姿势,在屋子中央站了起来。
双脚开立,与肩同宽,膝盖弯曲,双手在胸前环抱,像是抱着一个看不见的气球。
要求是,头要向上顶,屁股要向下坐,后背要绷直,小腹要收紧。
简单来说,就是跟自己较劲。
刚站了不到一分钟,我的腿就开始筛糠。
汗珠子,一颗一颗地从额头上滚下来。
不是热的,是累的。
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。
书上说,要“松而不懈,紧而不僵”。
放屁。
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根快要被掰断的钢筋,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。
五分钟。
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,浑身湿透,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
这他妈是练武功,还是上刑?
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,心里骂了一万遍。
但奇怪的是,瘫在地上,我能感觉到一股热流,从后腰的位置,慢慢地散开,流遍四肢百骸。
很舒服。
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喝了一口热汤。
第二天,我浑身酸痛,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。
但我还是站了。
十分钟。
第三天,十五分钟。
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。
也许,我只是想找一件事情,一件除了翻垃圾之外的事情,来证明自己还活着。
我爸还是老样子。
白天喝酒,晚上说胡话。
有时候他会指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,骂骂咧咧,说当年厂子里的领导都是王八蛋。
有时候他又会哭,说对不起我妈。
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,跟一个南方来的生意人。
我对他没什么感觉。
不恨,也不爱。
他就像废品站里的一件旧家具,摆在那里,很碍眼,但你又不能真的把他扔了。
一个月后。
我能站一个小时了。
腿不抖了,呼吸也变得绵长。
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,好像真的多了点什么东西。
说不清,道不明。
但我的力气变大了。
以前要两个人抬的发动机,我现在一个人就能扛起来。
眼睛也好像更亮了些,能看清院子角落里蜘蛛网上的纹路。
耳朵也更灵了,能听见隔壁王大妈骂他家不上进的儿子的声音,隔着两堵墙。
这些变化,细微,但真实。
我没告诉任何人。
这是我的秘密。
是一个在垃圾堆里,发了芽的秘密。
那天,来了几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。
领头的叫“刀哥”,其实就是个瘦猴,手里常年拿着一把蝴蝶刀,耍得倒是挺花哨。
他们是这片儿的“地头蛇”。
每个月都来。
我爸每次都点头哈腰,递上两百块钱,再加一包红塔山。
刀哥他们进院子的时候,我正在卸一车旧钢筋。
“哟,老陈,这个月挺准时啊。”刀哥用刀背拍了拍我爸的脸。
我爸的笑,比哭还难看。
“刀哥,您来了。钱…钱准备好了。”
他哆哆-嗦嗦地从兜里掏出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票子。
刀哥没接。
他看到了我。
“这是你儿子?长这么大了?看着挺壮实啊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上下打量我。
“小子,上学呢?还是在家啃老呢?”
我没理他,继续把钢筋往地上码。
一根钢筋,少说也有三四十斤。
我一摞一摞地往下搬,脸不红,气不喘。
刀哥的眼神变了。
“嘿,小子,跟你说话呢,哑巴了?”
他身后一个小混混上来,推了我一把。
换做以前,我肯定会被推个趔趄。
但这次,我站着,纹丝不动。
就像书里说的,“落地生根”。
那个小混混自己反倒退了两步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包括我自己。
刀哥的脸沉了下来。
“给你脸了是吧?”
他手里的蝴蝶刀“唰”地一下弹开,刀尖抵在了我的喉咙上。
冰凉的。
我能闻到他嘴里的烟臭味。
我爸吓得脸都白了,“刀哥,刀哥,别…别跟孩子一般见识,他不懂事。”
我看着刀哥的眼睛。
他的眼睛里,是虚张声势的凶狠。
而我的心里,很静。
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我甚至有闲心去想,他的刀耍得这么快,会不会割到自己的手。
然后,我动了。
我没学过什么招式。
我只是按照站桩时身体的本能,腰一沉,胯一转,肩膀往前一靠。
整个动作,简单,直接,甚至有点笨拙。
“砰”的一声。
刀哥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,撞在后面的钢筋堆上,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巨响。
蝴蝶刀掉在地上,摔成了两半。
所有人都傻了。
那几个小混混,张着嘴,像是看到了鬼。
我爸,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我自己也懵了。
我看着自己的手。
这还是我的手吗?
刀哥在钢筋堆里哼哼唧唧,半天爬不起来。
他看我的眼神,像是看一个怪物。
“你…你他妈的……”
我走了过去。
他吓得往后缩。
“滚。”
我只说了一个字。
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院子里,又恢复了安静。
只剩下我爸粗重的喘气声。
他看着我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你…你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捡起地上的钱,塞进他手里。
那天晚上,我爸没喝酒。
他坐在院子里,抽了一晚上的烟。
我也没睡。
我把那本《桩功撮要》又看了一遍。
书的最后一页,写着一句话。
“力由地起,拳由心发。守得住本心,方为真人。”
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
这功夫,练的不仅仅是筋骨,更是心。
从那以后,再也没人来我们废品站捣乱。
刀哥那伙人,见到我都绕着走。
和平里的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也变了。
以前是同情,是可怜。
现在,是敬畏,是好奇。
他们开始传说,说我们家出了个“武林高手”。
我听了,只是笑笑。
高手?
我还是那个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陈默。
只不过,我的腰杆,比以前直了。
日子就这么过着。
我每天除了干活,就是站桩。
我爸的话越来越少,但酒喝得也少了。
他开始默默地帮我干活,虽然手脚还是不利索。
我们父子俩,好像有了一种新的默契。
一种不需要语言的默契。
我们都知道,有些东西,不一样了。
这天,院子门口来了个奇怪的人。
是个老头,走路一瘸一拐的,手里拄着根竹竿。
我们都叫他“老拐”。
他以前是附近澡堂子搓澡的,澡堂子倒闭了,他就靠捡点破烂为生,偶尔也来我们这儿卖点东西。
老拐在我院子门口站了很久。
不说话,就那么看着我。
当时我正在练桩。
太阳很大,我光着膀子,汗水把裤子都湿透了。
我没理他,自顾自地练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,我收了功,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。
那口气,在空气中,仿佛形成了一道白练,久久不散。
老拐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好功夫。”
他开口了,声音沙哑,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。
“老伯,您有事?”
“你这桩,站了多久了?”他问。
“几个月吧。”
“跟谁学的?”
我犹豫了一下。
“自己瞎练的。”
老拐笑了,露出一口黄牙。
“瞎练?瞎练能练出‘虎豹雷音’?小子,你骗鬼呢?”
虎豹雷音?
我愣住了。
这词我好像在书里见过,但没太在意。
“你练的,是内家拳的路子吧?”老拐又问。
我点了点头。
他用竹竿在地上点了点,“内家拳,练的是一口气,一口混元气。你现在气是有了,但还是一盘散沙,不会用。”
“那该怎么用?”我忍不住问。
老拐没回答我,反而问:“你打过人吗?”
我想起了刀哥。
“打过。”
“什么感觉?”
“没什么感觉,就是一撞,他就飞了。”
“那是他太弱了。”老拐摇了摇头,“真正的劲,不是推,不是撞,是‘透’。”
他把竹竿递给我。
“你拿着。”
我接过来。
“拿稳了。”
我双手握紧竹竿。
老拐伸出一根手指,就是一根看起来干枯瘦弱的食指,轻轻地点在了竹竿的另一头。
我没当回事。
他能有多大力气?
就在他手指接触到竹竿的一瞬间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,顺着竹竿,猛地传了过来。
那股力量,不刚猛,但极其尖锐,像一根针,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防御。
我感觉像是被电了一下,双手一麻,竹竿脱手而出。
我整个人,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我惊骇地看着老拐。
他还是那个一瘸一拐的糟老头子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看明白了吗?”他问。
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“这叫‘寸劲’。也叫‘惊炸劲’。把全身的力,拧成一股绳,在接触的一瞬间,全部放出去。你的桩功,只是个仓库,里面存了货,但你不知道怎么把货发出去。”
我从地上爬起来,走到他面前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请老伯教我。”
老拐看着我,浑浊的眼睛里,有了一丝笑意。
“教你可以。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这身功夫,不能用来作恶,不能用来炫耀。只能用来,守着你想守的东西。”
我想起了我爸,想起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废品站。
这是我的家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我答应您。”
从那天起,老拐成了我的第二个师傅。
那本《桩功撮要》,是我的入门师傅。
而老拐,是我的实战师傅。
他没教我什么复杂的招式。
他只教我怎么走路,怎么呼吸,怎么出拳。
他说,拳法,就是两个字,“打”和“防”。
打,就要打得对方再也站不起来。
防,就要防得对方连你的衣角都摸不到。
他教我,怎么把站桩练出来的那股“整劲”,用到拳脚上。
一拳出去,不是胳膊在用力,是脚蹬地,腰转胯,力从脊椎传到肩膀,再送到拳头上。
整个身体,像一条鞭子。
脚是鞭杆,拳头是鞭梢。
一鞭子抽出去,空气都会发出“啪”的一声爆响。
我的进步,一日千里。
我爸看着我和老拐在院子里“比划”,眼神很复杂。
他有一次问我:“默子,你这是要干啥?”
“爸,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。”
他沉默了很久,叹了口气。
“别走歪路就行。”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
他怕我有了力量,会变成刀哥那样的人。
我没说话,只是把废品站的院子,打扫得更干净了。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就到了冬天。
年的冬天,特别冷。
一场大雪过后,整个和平里都变成了白色。
那天,废品站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。
不是刀哥那种小混混。
是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来的人。
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,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斯斯文文。
但他身后跟着的四个人,太阳穴高高鼓起,眼神像鹰一样锐利。
一看就是练家子。
他们是来找我爸的。
“陈建国?”金丝眼镜开口,声音很冷。
我爸看到他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就白了。
“是你…李四海?”
“还记得我啊。”李四海笑了笑,“我还以为,你躲在这个垃圾堆里,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呢。”
我爸的身子开始发抖。
“都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…你还想怎么样?”
“不怎么样。”李四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,“当年你在厂里,偷了张图纸卖给我。结果那图纸是假的,害我赔了三十万,还蹲了三年牢。这笔账,咱们是不是该算算了?”
我爸嘴唇发紫,“我…我没有…那图纸是真的…是你自己……”
“啪!”
李四海身后一个人,一步上前,一巴掌抽在我爸脸上。
我爸一个趔趄,摔倒在地,嘴角流出了血。
我的眼睛,瞬间就红了。
我往前一步,挡在了我爸身前。
“有事冲我来,别动他。”
李四海推了推眼镜,饶有兴致地看着我。
“陈建国的儿子?听说你很能打?”
“你想试试?”我的声音里,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阿豹,陪这小子玩玩。”李四海淡淡地说道。
那个叫阿豹的男人,就是刚才打我爸的那个,走了出来。
他比我高半个头,浑身的肌肉像是石头一样。
他扭了扭脖子,发出“咔吧咔吧”的响声。
“小子,下辈子投胎,记得嘴巴放干净点。”
他一拳朝我面门打来。
拳头带着风。
很快,很重。
但我看得清清楚楚。
在他的拳头快要打到我的时候,我侧身,进步,一记手刀,切向他的手腕。
这是老拐教我的,“截脉”。
阿豹闷哼一声,拳头上的力道瞬间就泄了。
我得势不饶人,另一只手化掌为勾,扣住了他的喉咙。
只要我一用力,他这条命就没了。
整个过程,不到两秒钟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李四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。
他身后的三个人,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。
阿豹的脸上,全是冷汗。
他能感觉到,我扣住他喉咙的手,稳如泰山。
“放开他。”李四海的声音,变得有些沙哑。
我松开了手。
阿豹捂着喉咙,连连后退,看我的眼神,充满了恐惧。
“陈建国,你生了个好儿子啊。”李四海的眼神阴沉得可怕,“不过,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?”
他拍了拍手。
桑塔纳的车门打开,又下来两个人。
这两个人,手里拿着东西。
是枪。
黑洞洞的枪口,对准了我们。
我爸的脸,彻底没了血色。
我的心,也沉了下去。
功夫,再高,也怕手枪。
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“小子,你再能打,能快得过子弹吗?”李四海冷笑着。
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。
距离太远了。
我冲不过去。
怎么办?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一个苍老的声音,从院子门口传来。
“以多欺少,还动家伙,李老板,你这生意做得可不地道啊。”
是老拐。
他拄着竹竿,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。
李四海看到老拐,眉头一皱。
“你是谁?滚开,别多管闲事。”
老拐没理他,径直走到我身边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小子,别怕。记住,枪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
然后,他看向那两个拿枪的人。
“你们两个,是跟‘黑山’混的吧?”
那两个人脸色一变。
“老家伙,你认识我们老大?”
老拐笑了。
“何止认识。二十年前,他给我提鞋都不配。”
说着,老拐把手里的竹竿,往地上一顿。
“砰”的一声。
青石板铺的地面,以竹竿为中心,裂开了蛛网一样的缝隙。
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那两个拿枪的人,手都开始抖了。
李四海的脸色,比死了爹还难看。
“您…您是…‘戳脚’拐爷?”
老拐哼了一声。
“算你还有点记性。李四海,当年你师父‘铁臂熊’见了我,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叔。你算个什么东西,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?”
李四海的腿一软,差点跪在地上。
“拐…拐爷…我…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在这儿…我…我……”
他已经语无伦次了。
我彻底傻了。
老拐?
那个在澡堂子搓澡,靠捡破烂为生的老头?
是传说中的武林前辈?
这世界也太他妈魔幻了。
“带着你的人,滚。”老拐的声音不大,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是,是,我们马上滚,马上滚。”
李四海连滚带爬地上了车,一溜烟地跑了。
院子里,又恢复了平静。
我爸从地上爬起来,看着老拐,眼神里全是敬畏和感激。
“老…老哥…谢谢您…”
老拐摆了摆手。
“谢我干什么,要谢就谢你这个儿子。”
他转过头,看着我。
“小子,吓坏了吧?”
我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感觉…功夫再高,也没用。”
“错。”老拐的眼神变得锐利,“功夫练到极致,就是为了让你在面对枪口的时候,不害怕。心不乱,手才不乱。你刚才,心乱了。”
我沉默了。
他说得对。
看到枪的那一刻,我确实慌了。
“你跟我来。”
老拐带着我,走进了他的小屋。
那是我第一次进他的屋子。
屋里很简陋,除了一张床,一张桌子,什么都没有。
但他墙上,挂着一幅字。
字写得很潦草,但气势磅礴。
“武之一道,非为争强斗狠,乃为逆天改命。”
老拐从床底下,拖出一个木箱子。
打开箱子,里面不是金银财宝,而是一堆破破烂烂的兵器。
生了锈的铁尺,断了刃的短刀,还有几颗铁胆。
“这些,都是我年轻时候吃饭的家伙。”老拐的眼神里,有了一丝追忆。
“拐爷,您到底是……”
“我就是个糟老老头子。”他打断了我,“以前的事,不提也罢。”
他从箱子里,拿出一本比我的《桩功撮要》还要破旧的书。
书页都散了,用麻绳捆着。
“你的桩功,已经有了火候。但光有桩,没有打法,就像有了一身内力,却不会一招一式,终究是空的。”
“这本《戳脚翻子拳谱》,你拿去看。能看懂多少,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我接过拳谱,手都在抖。
这玩意儿,要是放在武侠小说里,就是能引起江湖血雨腥风的宝贝。
“拐爷,我……”
“别叫我拐爷,听着别扭。还跟以前一样,叫我老拐就行。”
“还有,记住我跟你说的话。”
“守着你想守的东西。”
我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那天之后,我的生活,又多了一项内容。
练拳。
戳脚翻子拳,讲究的是“脚手齐出,上下并进”。
拳法刚猛,腿法狠辣。
配合我的桩功,简直是如虎添翼。
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在院子里练拳。
一拳一脚,都带着风声。
我能感觉到,我身体里的那股“劲”,越来越凝练,越来越听话。
以前是死力气,现在是活的。
我爸彻底不喝酒了。
他开始学着做饭,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。
他看我练拳的时候,眼神里有光。
那是希望的光。
他跟我说,他这辈子,算是废了。但他希望我,能活出个人样。
我没说话,只是把拳打得更响了。
年春天。
香港快要回归了。
电视里天天在放。
和平里也变了样,拆迁的推土机,开到了我们家门口。
我们这个废品站,连同这片老旧的筒子楼,都要被推平,盖成新的商品房。
我们拿了一笔拆迁款。
不多,但足够我们换个地方,开个小店。
搬家的前一天晚上,我去找老拐。
他的小屋,也要被拆了。
我问他,以后去哪儿。
他说,四海为家。
我把那本拳谱还给他。
他没要。
“东西是死的,功夫是活的。你已经把它刻在骨子里了,还要这本破书干什么?”
他反倒给了我一个地址。
是河北沧州的一个小村子。
“你要是哪天觉得,这身功夫成了你的累赘,就去这个地方,找一个叫‘刘大响’的人。他会告诉你,该怎么办。”
我默默地记下了地址。
临走的时候,我问了他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。
“老拐,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
他沉默了很久,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“我年轻的时候,跟你一样,觉得有了功夫,就能拥有一切。”
“结果呢?我争了一辈子,斗了一辈子,到老了,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”
“我在你身上,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。但你比我好,你心里有牵挂。”
“小子,记住,功夫是把双刃剑。它可以保护你,也能毁了你。关键,看你怎么用。”
说完,他转身,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夜色里。
我再也没见过他。
我们搬走了。
在城市另一头的一个农贸市场里,盘下了一个小门面,开了一家五金店。
我爸负责看店,我负责进货送货。
日子不富裕,但很安稳。
我还是每天坚持练功。
但不再是在院子里,而是在顶楼的天台上。
日出之前,日落之后。
站桩,打拳。
汗水流下来,被风一吹,很舒服。
这身功夫,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。
我很少跟人动手了。
有一次,一个喝醉的家伙在店里闹事,我只是抓着他的手腕,轻轻一抖。
他就跪在了地上,半天爬不起来。
从那以后,再也没人敢来我们店里捣乱。
时间就这么流淌。
一晃,十几年过去了。
我爸的头发白了,背也驼了。
但他精神很好,再也没碰过酒。
我也快三十岁了,娶了个媳妇,是市场里卖菜老李家的闺女。
她很贤惠,不问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去天台上“瞎比划”。
我们有了一个儿子。
很皮,很壮实。
我爸最喜欢抱着他,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。
当然,是添油加醋版的。
说我从小就天赋异禀,能一拳打死一头牛。
我每次听了,都只是笑。
生活,就像一杯温水。
平淡,但解渴。
那本《桩功撮要》,被我用油纸包好,放在了箱子底。
我很少再去看它。
因为上面的每一个字,都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。
有时候,夜深人-静,我也会想起年的那个夏天。
想起那个黏糊糊的午后,那本改变了我一生的书。
如果没有它,我现在会在哪里?
可能还在那个废品站里,跟我爸一起,喝着劣质的二锅头,咒骂着这个操蛋的生活。
也可能会变成刀哥那样的人,或者比他更坏。
但生活没有如果。
我守住了老拐说的话。
我用这身功夫,守住了我的家,守住了我的本心。
这就够了。
有一年,我送货路过和平里。
那里已经完全变了样。
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。
再也找不到一丝当年废品站的痕迹。
我把车停在路边,点了根烟。
看着眼前的一切,恍如隔世。
我突然想起了老拐给我的那个地址。
河北沧州。
一个叫刘大响的人。
我心里,突然有了一股冲动。
我想去看看。
看看那个属于老拐的世界。
我跟媳妇和老爸说了我的想法。
他们都很支持。
我爸说:“去吧,去看看也好。这么多年了,也该去给老人家上炷香。”
他以为老拐已经不在了。
但我总觉得,像老拐那样的人,不会那么容易死。
我一个人,坐上了去沧州的火车。
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。
村里的人,都很淳朴。
我打听刘大响。
一个正在晒谷子的老大爷,指了指村头的一座大院。
“找响爷啊?就在那儿。”
那座大院,跟村里其他的房子都不一样。
青砖灰瓦,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。
很有气派。
我走到门口,敲了敲门。
开门的是个年轻人,很精神。
“你找谁?”
“我找刘大响老先生。”
年轻人打量了我一下。
“你有什么事?”
“一个叫老拐的长辈,让我来的。”
听到“老拐”两个字,年轻人的脸色变了。
他把我请了进去。
院子很大,种着一棵老槐树。
树下,一个穿着练功服的老人,正在打拳。
他的拳,很慢,很柔,像是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。
但每一拳打出去,空气中都仿佛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震动。
年轻人走到他身边,低声说了几句。
老人停了下来,转过身。
他的目光,像电一样,落在了我身上。
“你是……拐师叔的传人?”
我愣住了。
师叔?
“我叫陈默。老拐…他没说他是我师父,他只是教了我一些东西。”
老人笑了。
“能被他老人家看上,还亲手教的,天底下没几个。他没说,但我认。我叫刘大响,是拐师叔的师侄。”
我连忙行礼。
刘大响把我扶了起来。
“不用多礼。拐师叔他…还好吗?”
“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。他走的时候,只留下了这个地址。”
刘大响的眼神,黯淡了一下。
“师叔他,还是没放下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我住在了刘大响家里。
他跟我讲了很多关于老拐的故事。
老拐本名不叫老拐,他叫李振东。
是当年北方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。
一手戳脚翻子拳,打遍京津冀无敌手。
他年轻时候,性子刚烈,得罪了很多人。
后来因为一件事,被人暗算,打断了一条腿,从此心灰意冷,隐姓埋名。
那本《桩功撮要》,是他一位至交好友的遗物。
那位好友,也是一位内家拳高手,毕生心血,都凝聚在了那本小册子上。
“拐师叔把这本拳谱给你,就是把他的衣钵,传给了你。”刘大响感叹道。
“陈默,不介意的话,咱们搭搭手?”他突然提议。
我点了点头。
我们在院子里,拉开了架势。
没有杀气,只是切磋。
一交手,我就知道,我跟他,差距太大了。
我的劲,是刚猛的,是外放的。
而他的劲,是内敛的,是圆融的。
我一拳打过去,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,所有的力道,都被他化解了。
而他随手一拨,我就感觉重心不稳,差点摔倒。
我们过了十几招。
我输得心服口服。
“你的桩功,火候很深。拳法,也够狠。但是……”刘大响说道,“你还差了一样东西。”
“差了什么?”
“‘化’。”
“化?”
“对。把你的刚猛,化成绕指柔。把你的杀气,化成平常心。什么时候,你打拳,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,什么时候,你就算真正登堂入室了。”
“武功的最高境界,不是打倒多少人,而是,和这个世界,和自己,和解。”
刘大响的话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心里的一扇门。
我在沧州待了一个月。
每天跟刘大响喝茶,聊天,练拳。
我不再追求力量和速度。
我开始学着去感受,感受风的流动,感受树叶的脉络,感受自己身体里,那股气的运行。
我的心,越来越静。
一个月后,我向刘大响告辞。
临走时,他送我到村口。
“陈默,有缘再见。”
“响爷,保重。”
我回到了我的城市,我的家,我的五金店。
生活,还是一样。
送货,看店,陪媳妇,带孩子。
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,在我心里,已经彻底不一样了。
我还是每天去天台练拳。
但我的拳,变了。
不再有呼啸的风声,不再有刚猛的气势。
一招一式,都变得很慢,很轻。
像是舞蹈。
我媳妇有一次看到了,笑着说:“你这练的是太极拳吗?跟公园老头似的。”
我笑了。
是啊,像老头。
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的力量,不但没有减弱,反而变得更加凝练,更加深不可测。
那是一种,可以掌控自己,掌控一切的力量。
又过了几年,我爸走了。
走得很安详。
临走前,他拉着我的手说:“默子,爸这辈子,最骄傲的事,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。”
我把他安葬在了我妈的旁边。
我把五金店交给了媳妇打理,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武馆。
不为赚钱,只为传承。
我教的,还是桩功,还是戳脚翻子拳。
我收徒弟,有三个要求。
第一,心要正。
第二,能吃苦。
第三,不惹事。
我的武馆,很冷清。
来的,都是些真正想学东西的人。
有的是想强身健体,有的是想磨练意志。
我教他们站桩,教他们打拳,也教他们,刘大响教给我的那个字。
“化”。
我的儿子也跟着我练拳。
他很有天赋。
但我告诉他,功夫,不是用来打架的。
是用来让你,在任何时候,都能站得直,站得稳。
一年冬天,下着大雪。
武馆里,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
是个年轻人,背着一个行囊,风尘仆仆。
他说,他从很远的地方来,想找一个叫陈默的人。
我问他有什么事。
他从怀里,拿出一根竹竿。
那根竹竿,我很熟悉。
上面还有被我爸的斧子砍过的痕迹。
“我师父,让我把这个,交给你。”年轻人说。
“你师父是?”
“他让我叫他,老拐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颤。
“他…他老人家…还好吗?”
年轻人摇了摇头。
“师父他,上个月走了。走的时候,很安详。”
“他说,他这辈子,了无牵挂。只有一件事,还惦记着。”
“他让我来告诉你,那本《桩功撮要》的来历。”
“那本书,不是什么武功秘籍。是一个老中医写的养生笔记。他年轻的时候,身体不好,就照着那上面的法子站桩,调理身体。”
“至于后面的那些拳法注解,都是我师父,根据自己的经验,后来添上去的。”
我拿着那根竹竿,站在雪地里,久久没有说话。
原来是这样。
一本养生笔记。
一个无心插柳的误会。
却造就了我这大半生的传奇。
我笑了。
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是啊。
什么武功秘籍。
什么绝世高手。
说到底,我们练的,不过是那颗,不甘于被生活打倒的心。
我抬起头,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。
我又想起了年的那个夏天。
那个炎热的,黏糊糊的,充满了铁锈味的夏天。
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。
在垃圾堆里,茫然四顾,看不到一丝光。
然后,他捡到了一本书。
他的人生,从此,被劈开了一道光。
那道光,照亮了他,也照亮了我。
我收回目光,走进武馆。
徒弟们,正在站桩。
一个个,都站得笔直,像一棵棵,扎根在雪地里的松树。
我的儿子也在其中。
他看着我,咧嘴一笑。
我也笑了。
我走到他们中间,跟他们一起,缓缓地,站起了那个,我站了大半辈子的,浑元桩。
天地为炉,人身为炭。
我这一生,被命运之火,反复煅烧。
最终,炼成了一块,不算锋利,但足够坚硬的,钢。